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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見不是不喜歡鷲尾,只是太習慣跟猿杙在一起而已。說太習慣其實又有點說不過去,畢竟跟猿杙高一認識至今也不過幾年時間罷,到底為何會有『太習慣』這種想法了?

 

曾經有一棵樹很習慣孤單地活着。

 

他只是這片土地上的一棵樹而已,即使和附近萬千的樹被合稱為森林,但他仍然只是一棵樹。身邊充斥着同類卻又沒有與誰為伴,對樹來說未免太過寂寞了。後來身邊的一些樹死去了又長出了新的樹,來了些松鼠鳥兒後來又離開了、或是死去了。不知道是幸運或不幸,他能夠比別的生命活得更長久卻又要永遠留守在原地,那時候的樹只希望能夠有誰能陪伴一下。

 

「是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那個時節來了一群彌猴,樹聽說了猴群是因為家故鄉被人類燒掉了而被迫離開,在尋找新居所的途中稍為在這片土地休息補給。

其中一隻年輕的猴子從第一天開始就選擇了這棵樹寄居。平常都有些小動物會在樹上暫住,樹都很習慣的與他們共處。只是這隻猴子似乎有點不一樣,第一晚發現猴子抱住自己的樹幹在休息,像是在尋求安慰或是安全感似的,小小的獸爪抓緊了樹幹而且輕輕抖動着,樹覺得有些說不清的感覺在體入搗動着。跟猴子比起來,樹活上了他幾百倍的歲月,各種各樣的生命就這樣來又去,樹知道這猴子也一樣,而且作為遷徙中的族群,猴子的停留不過數天。

即使知道猴子太年輕而未有能力跟自己溝通,樹還是很愉快的跟這隻看來有點不安的猴子說着各種各樣的事情,也會在猴子休息的時候趕跑想要爬上來的捕獵者。

 

樹知道對他倆來說這只是一段短暫的邂逅,而且猴子甚至乎不知道自已邂逅過。

聽到猴群的閒聊,樹知道下一個黎明就是他們上路的時候。為此,樹引起一陣圍繞着自己的微風輕撫過猴子的頭跟他道別。

 

「你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並不認為猴子會察覺到自己的存在,所以樹隨意的說着。然而一陣微風吹過猴子的背上,猴子忽然抬頭凝望着樹冠在思考些甚麼,視綫徐徐收回然後閉上眼睛,猴子不發一語的撫上了樹幹小心翼翼的依偎着。

天亮的時候猴群離開了森林,猴子卻離別了自已的族群。

即使這片土地因為土地神的存在而聚集了不少特別的生命,可是說到底還是必需跟從世間的法則,弱肉強食仍然存在於動物之間。單獨留下的猴子並不好過,每天早上他也會如常的出外覓食,同樣每天黃昏拖着滿身傷痕的身軀回來樹上休息。樹很想跟他說話,很想請求他快去追回自已的族群,或是至少要去一個果食性生物較易生存的地方。

 

可是猴子並沒有聽到,仍然是堅決守着這棵樹,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而身體也越來越瘦弱,直到有一天太陽升起的時候,猴子並沒有如常的睜開眼。樹有很多話想跟猴子說,可是鴻溝般的差距讓他們無法把想法傳遞給對方,所以他們只能依本能行動。

後來,猴子僵硬掉的身軀沒能支撐多久就掉到樹底下,傷心的樹能夠為他做的就只有抖落了一身樹葉去遮蓋着那殘破的身體。仍然不懂猴子為甚麼要離開族群讓自已這樣艱苦地死去,樹對着天空哭喊了很久。只可惜他終究只是樹,儘管他活得夠久了也沒有誰能夠聽到他的悲鳴。

 

「我留下來了,你不要再哭了好嗎?」

「猴子……是你?」

 

忘了過了多久,樹還是無法止住他的抽泣,哭得失了神的樹被那個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一下,環顧四週才發現早已沒有呼吸熱度的猴子重新坐在他的橫枝上。

樹感受到那並不是原本的猴子,至少跟他原本的型態已經有所不同。失去了身軀卻變成了跟樹更接近的存在,猴子很高興知道了自己當時並不是幻覺,因為他真的聽到有誰希望他留下來,也很高興終於能夠跟樹說話。然而,樹知道的比猴子更多,生命並不應該滯留在不屬於他的地方。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以後的滯留。

 

「猴子,你不可以留下。」

「我只是想陪着你。」

最初猴子仍然記得一切甚至乎記得自已是怎樣死掉,可是他不在乎仍的然是每天愉快地跟樹訴說着從前的種種。雖然樹知道這樣的日子是不可能一直下去,可是樹無法硬起心腸的把猴子趕走或是請求其他生命幫忙把猴子送走。樹只能言不由衷的勸告着猴子,大概猴子也聽懂了樹內心的糾結,所以他只是對樹的勸告一笑置之。

 

「猴子你要快點離去。」

「我要留着。」

慢慢地猴子開始忘了一些事情,可能那時候已經忘掉了必需留下的原因,但是猴子仍然記得自已不能離去,那時候樹已經又傷心又着急,可是作為一棵樹的他並沒有甚麼能力把猴子送走,樹很想有誰能夠來拯救猴子。

 

「猴子,你一定要走。」

「你是誰?我又是誰?」

隨年月過去,埋在樹下的軀體為大地重新吸收,然而停留在樹上的猴子卻日漸忘卻一切,甚至忘掉了樹和自已,以及他即將要隨風消逝的命運。樹不斷的把他倆的事情重覆地告訴猴子,可是沒過多久猴子總會再次忘掉,樹知道猴子將不久於這個世上,不只是他已經失去了的軀體,甚至乎所有的記憶以及殘存的一切。

 

「猴子、猴子……」

「……」

最後,樹發現猴子已經不會再回應他,猴子除了像最初那樣用他的獸爪緊緊抱着樹幹不放,已經甚麼都聽不到也想不起。樹已經甚麼都無所謂了,猴子已經不再是猴子,但是樹還是希望拯救猴子。

比起長久以來的寂寞,無法再跟猴子說話讓樹的心更痛,如果猴子就此消失於這個世界上,樹寧可不要再活下去。樹用自已的力量把猴子所剩餘不多的存在凝聚在一起,希望有誰能夠在他的力量耗盡以前,把猴子送到該要去的下一站。至於樹的本身,也許像其他的樹一樣回歸大地,才是他最應該的結局。

 

從那天起樹不停的哭喊着,希望有誰能帶走猴子。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木葉!』

小見跟在鷲尾背後逛着超商,任由鷲尾領着自己走的時候,不斷的簡訊炸去他跟猿杙還有木葉的三人群組。可是木葉只是回傳了狐狸吐舌頭的貼圖,這讓小見更生氣。

 

「小見。」

「呃…?」

「小熊軟糖還是仙貝比較好嗎?」

沒注意到原來逛到了零食區,邊走邊傳短訊的小見被鷲尾突然而來的詢問嚇倒了,回神才發現一臉嚴肅的鷲尾拿着兩包食問他的意見。小見反射性的指向了小熊軟糖,然後鷲尾把包裝得色彩繽紛的糖果放進手推車內,另一包則放回貨物架上。

 

「為甚麼買零食?」

「買給女孩們的。」

小見呆呆的看着躺在手推車內的糖果,聽到鷲尾的理由莫名奇妙的一陣暖心。看着鷲尾目無表情的側臉,小見一陣好心情的拍了拍鷲尾的腰背,然後把貨架上的仙貝也掉進手推車裡,理所當然的調笑着『原來你也是個好人嘛,不過給阿雪就該兩種都買』。

 

那個人類是個好人,這是長耳鴞給他最後的評語。

 

長耳鴞在一次覓食過程中被人類的箭射中了翅膀。

雖然受傷了也帶着箭頭,可是長耳鴞還是成功逃脫。忍耐着傷口的刺痛逃回林森,以近乎墜落的方式降落到地面上。忍耐着火灼的痛楚,長耳鴞嘗試用自己的鳥喙啄弄着翅膀上的傷口,想要把箭頭弄出來。可是箭頭剛好刺在骨頭的狹縫之間,令他無法拔出來。又累又痛的他倒在草叢中喘着氣,用力地呼吸着以減輕痛楚和熱度,長耳鴞嘗試張開翅膀再次高飛,雖然仍是痛苦難耐,可是至少他還能飛。

好想見見蘆葦叢。

長耳鴞嚥下一口氣再次高飛,忍耐着刺骨的痛楚飛向沼澤地,如常以優美的姿態在沼澤的水面畫過,長耳鴞一如往常的落到沼澤旁邊氣整理好身上的羽毛,精神抖擻的跳到蘆葦叢面前興高采烈的說着自己的見聞。蘆葦叢如常的輕輕擺動着,搖頭晃腦像是真的用心在聽着長耳鴞的話,即使蘆葦叢一句話也沒聽進去,長耳鴞還是很用心的不斷說着,好像只要一直讓他說下去,終有一天蘆葦叢會聽到他。

 

長耳鴞無法說清楚那是甚麼樣的感覺,雖然沒有實質的幫助,可是留在蘆葦叢旁邊彷彿就能讓他重新得到了力量。

 

刺穿了皮肉的箭頭仍然深陷在翅膀之中,表面傷口慢慢癒合後令皮肉跟箭身外露部份黏連在一起,每一下扇動翅膀所帶來的痛楚都從皮膚表面牽扯到入骨。可是長耳鴞仍然活着就要繼續飛翔,那是他的天性亦是他的命運。長耳鴞知道這樣下去他的命不會長,可是他還是堅持每天往往林間與沼澤地,只為跟蘆葦叢見一面而已。

就像被箭所傷的那天一樣,一切都是突如其來的,明明黃昏時候出發狀態不比平常差,可是飛到山邊附的時候翅膀突然不能再用上力量,危急之間長耳鴞以滑翔的方式降落到地上。

算是運氣不錯的長耳鴞定了定神才發現那是當初他遇上狐狸的神社,而剛好那個人類正準備收拾一切回去休息。

 

「幫我。」

「……你是小狐狸的同伴?」

 

在一般人類聽來長耳鴞應該只是發出了幾下『咕咕』的鳴叫,可是對於眼前這個弓着背行動緩慢的老人來說卻是清晰的哀求。那個人類年輕的時候曾經遇過一隻躲雨的狐狸,狐狸躲了三天的雨然後陪伴了他三個晴天,過後人類就用了一輩子來思念狐狸。

 

再次遇上跟狐狸類似的存在已經是幾十個寒暑過後,青年人也從大好年華變成一個將死之人。始終狐狸沒有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然而這個人類仍然是牽掛着狐狸。

緩緩的把長耳鴞抱起來檢查了傷口,老人看到受了箭傷的翅膀其實早已腐爛掉,能夠飛翔到現在已經是長耳鴞的極限。老人緩緩地撫揉着長耳鴞消瘦殘破的身驅,沒有太多的傷感也沒有太多的同情,只是平淡的告訴長耳鴞翅膀已經沒救了,而失去翅膀的飛鳥是無法在野外生存。

 

「請替我治療到能飛最後一次,我有地方要去。」

「這樣你會更快死掉。」

「請你幫幫我。」

「好的,作為回報,請你幫忙帶個口訊去你居住的地方。」

 

人類當初從狐狸口中知道山裡的規則,所以答應幫忙長耳鴞的同時也提出了他的要求。替長耳鴞治療了翅膀以後,人類把口訊告訴了長耳鴞,長耳鴞伸展了翅膀感覺到自從受傷以來從未感受過的舒暢。即使人類告訴他只是舒緩藥物的作用而已,過後他還是會繼續惡化直到死掉。

 

長耳鴞用鳥喙輕啄了那個人類的手然後輕聲的說着『你真是個好人』,然後作最後一次的飛行。

正如人類所說的一樣,藥效過後他的傷口再次令他痛不欲生,不過他還是堅持飛到蘆葦叢所在的沼澤地上空,就在蘆葦叢的身影進入視綫範圍後,長耳鴞毅然停下了一切動作,讓自已直接墮落在水深之處。

沒有餘力掙扎而沉沒在水裡,長耳鴞的視綫從未離開過蘆葦叢。就在長耳鴞胸腔灌滿水而痛苦地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看到了蘆葦叢中飄浮了點點光暈。即使無法對話也無力感受,可是長耳鴞就是知道那是誰。

 

「果然你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存在!」

光暈包圍到長耳鴞身邊,瀕死的長耳鴞清楚知道這輩子他就是等這一個機會,跟他所愛的蘆葦叢說上一句話。

 

不管是長耳鴞最終來不及對蘆葦叢說出的感情,還是蘆葦叢用盡全力都只能無法化作形體的哀傷,散落在空氣之中只有他們徒勞的感情,以及長耳鴞拜託空氣傳給狐狸的訊息。

那個人類還在等你。

 

「好了嘛,人家等好久了,赤葦你都不理我!」

「木兔前輩你就不能閉上嘴巴一分鐘嗎?」

「所以,只要一分鐘後,赤葦你就理我了?」

 

作為梟谷的二傳兼智商最高者,赤葦京治心裡非常後悔的剛才不是說一輩子而是一分鐘。木兔果然乖乖的閉上嘴站在赤葦身旁默默的等着,雖然他不明白反正都是布貼,為甚麼要選那麼久。其實赤葦告訴過木兔很多次,不同的布貼有不一樣的效果,而且他手上這種還在打折中所以考慮要不要囤貨。

裝作注視着手上兩款功效不同的布貼,赤葦趁木兔不注意的時候偷瞄了一眼。作為學長的木兔一如尋常的掛着一副愚蠢的表情四處張望,外表雖然算是不錯,可是比他優異的仍大有人在,而且木兔那一塌糊塗的個性更是讓赤葦頭痛得不得了。不管是從當初參觀練習時的一見鍾情,還是到後來的日久生情,赤葦不否認自己愛着木兔。只是,要赤葦具體地說出喜歡木兔些甚麼,他自已也搞不清楚。

 

可能就如木兔所說的那樣,只是命中注定罷了。

彷彿動物的本能一樣,木兔自從認定赤葦以後就沒有猶疑過。如果一定要給個原因,木兔總會理所當然的說着命中注定,那是在他們還未出生或是更久以前就注定了一樣。偶爾木兔會在練習過後纏着赤葦說着甚麼命中注定的時候,路過的木葉會把握機會嘲笑對方一下『難道赤葦上輩子就是被木兔氣死的嗎?』,然後就會惹得木兔一邊喊着『赤葦跟我上輩子絕對是非常happy的happy ending!』,然後一邊追着木葉大吵大鬧。

 

被前輩們鬧得太多,赤葦都不知道到底木兔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可以,赤葦也很想相信自己跟木兔是命中注定的。

 

「赤葦……你真的不選我嗎?」

「木兔前輩可以終止那個愚蠢的話題嗎?」

果然一分鐘後,木兔不死心的又再要赤葦回答之前的問題。看到木兔一臉屈委的提問,赤葦本能地斜着眼鄙視着木兔,然後希望他能夠閉嘴。

 

「怎麼可以這樣?我跟赤葦是命中注定的!」

「那又是甚麼鬼羞恥的言論了?還有、你給我停手!」

被赤葦打擊了的木兔發了瘋似的把貨物架上所有的肌能貼布全都掃到購物車中,數量之多足夠全隊用到尾長畢業。木兔幼稚的行為真的惹火了赤葦,於是赤葦毫不留情的雙手抓住木兔的耳狀羽,讓對方哇哇叫着的停住了撒賴的行為。

 

「給我把東西放回去……就算我喜歡你也會生氣的。」

「咦……赤葦你說甚麼了?」

「我說甚麼了?」

「赤葦啊啊啊!」

幫忙把貼布放回貨物架上,赤葦語調平板的說着意味深長的說話,腦袋轉不過來的木兔用了五秒的時間才能理解,繼而哇哇大叫。看到那隻笨蛋貓頭鷹邊笑邊叫的圍着自已打轉,赤葦的嘴角終於也守不住的偷偷牽動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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