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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毫無疑問,木兔畢業後梟谷排部隊的隊長自然是赤葦京治,這樣的安排不止梟谷每個人覺得理所當然,甚至乎任何一個稍稍跟梟谷有來往過的人都覺得合理得過分。唯一質疑過的人是跟梟谷關係好過頭的黑尾,當時黑尾撇着嘴問『為甚麼不是讓赤葦從高二就開始當隊長?』

 

沒有笨到底的木兔難得聽得懂黑尾的嘲諷,夏季合宿練習賽休息期間被黑尾奚落了以後,木兔怪叫了一聲然後撲上去附在黑尾背上大喊『在我的指導下,赤葦明年絕對會是個好隊長的、黑喵鐵朗!』

 

貓頭鷹們和貓咪們都趁着休息期間起哄,圍着看熱鬧兩個智力此刻只有幼兒水平的隊長扭成一團。眾多經理人之中就算白福雪繪是最愛跟着起哄的那個,一邊吃着飯糰一邊喊着兩個都要加油。這種時候他們梟谷中身材最瘦削的主攻手木葉秋紀倒會愣在一旁說下風涼話,可是更多時候他只是個旁觀者。

 

與其說是旁觀者,赤葦其實察覺到木葉更像是木兔的協調者。

並不會刻意幫忙或照顧木兔,可是總會在適當的時候促成一些對木兔有利的事情。就好像在他們一年級的時候,木葉充當了木兔的二傳直到赤葦出現,每當木兔孤單需要掌聲的時候,木葉會提示其他人協助起哄。因為仰慕木兔而加入的赤葦自然察覺到這一切,可木葉總是點到即止的,不會讓人察覺到他刻意地幫助木兔。

 

對於這樣故作隨意的木葉,赤葦是有點在意卻又沒有理由放在心上。當時赤葦以為只要有木兔在,木葉總會永遠相伴,甚至乎赤葦曾經有過奇怪的念頭,木葉一直以來都是作為木兔生命中的一部份存在着,那樣的木葉不曾擁有他自己的人生。

 

 

「赤葦、赤葦、赤葦!」

「喊一次就可以了,木兔前輩。」

「赤葦好冷淡!!」

「老是跑回來跟高中生練習的你太閒了!職業球隊不是很忙嗎?」

「鷲尾、赤葦說你是個閒人。」

「我只是說你而已,木兔前輩。」

 

春假期間的練習,畢業沒多久的木兔已經好幾次的跑回來參加練習,甚至乎比起一些不太熱衷的二三綫隊員出席率更高。雀田已經告誡過木兔好幾次,協助大隊練習可以但是不要佔着赤葦,阻礙其他隊員練習。

半隻腳踏進社會,木兔似乎連口才都變好了,被赤葦諷刺是閒人的時候還把鷲尾也拖進來。同樣以職業賽為目標的鷲尾聳聳肩的不理會木兔,畢竟他只是春高後第一次跟木兔回來,也很確定不想要摻和在木兔和赤葦之間的拌嘴,鷲尾轉向跟他同樣身材高挑的尾長招招手,提意一起練習雙人攔網。

 

「木葉前輩怎麼都不回來?木兔前輩你沒有約他嗎?」

看到身材高佻的二人佔到球網一邊,木兔突然興奮起來的提意來一場二人對戰。沒異議的四人就位同時,赤葦像無心似的卻又異常刻意的詢問了另一位前輩的行蹤。本來已經進入比賽狀態的木兔似乎無法理解赤葦的問題,姿勢從隨時要跳起展示他的奪命扣殺,改回拉直身子轉頭看着赤葦,像是思考過度而顯得緩慢的語調反問,「誰是木葉?」

 

「跟我裝傻嗎?木兔前輩!」

「我沒有、不要冤枉我!」

 

看着在另一個半場的木兔和赤葦不知道怎麼吵起來,本來等着兩人賽的尾長和鷲尾有點擔心的越過球網圍到他倆身邊。一口咬定木兔在耍自己的赤葦越說越生氣,然而覺得被赤葦無故找碴的木兔耐性似乎也被耗盡了,可是木兔又好像真的不懂赤葦在說甚麼。

 

看着兩人爭吵好一陣子後,鷲尾終於忍不住的搭住赤葦的肩膊示意他停下來,然後一臉擔心的問,「赤葦你沒事吧?去年畢業的正選隊員不就只有木兔和我嗎?」

 

木兔偶爾會開玩笑,可是只限於那種躲在角落嚇人或是拍了別人肩膊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稍為要動腦筋的或是鋪墊的惡作劇,木兔絕對是幹不來。而那個一直都正經過頭的鷲尾,讓他去大賣場喊一句帥哥美女來討折扣他都不願意做,就更別說要和木兔合起來一起惡作劇。尾長跟在兩位前輩背後向赤葦點點頭,小聲的呢喃着『真的只有他倆』。

 

「赤葦是你在鬧我吧?」

木兔突然醒覺似的拍了下手,然後摟着赤葦的頸項亂揉他的頭髮像是報復似的,木兔一邊自說自話的『赤葦突然那麼會演,嚇死我了!』,報復夠了的木兔鬆開了赤葦然後舉手示意鷲尾和尾長重新就位,他們要開始二人賽。可是赤葦並沒有如木兔所願的就位,反而走到場邊翻出自己的電話想要揭穿木兔的惡作劇。

 

 

並沒有木葉秋紀。

 

 

赤葦的通訊錄中並沒有木葉秋紀這個人,手機存檔的照片或是影片都有任何木葉秋紀的記錄。赤葦皺着眉唸唸有詞的說着『誰動了我的手機?我要認真的生氣了!』緊皺着眉喊了下木兔,赤葦一臉快要發飆的表情要木兔把手機借給他。

 

「赤葦你不是有甚麼事吧?你真的嚇倒我了……」木兔一臉擔心的跑到赤葦身邊,不敢忤逆赤葦的意思所以很快從丟在地上的外套口袋找出手機遞給他。按開木兔的手機,壁紙剛好是今年春高梟谷排球部的全體合照,赤葦腦袋一片空的的看着合照,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甚麼毛病了。

 

本來想要檢查木兔的通訊錄,證明有誰聯合起來把所有木葉有關的訊息或是照片刪去了,甚至乎偷偷對他的手機動過手腳。木兔手機壁紙的照片他也有存一份,那是春高第一天他們在會場外的合照,因為隊員人數太多所以拍照的時候要分作前後三排。木葉那時候拉着木兔和赤葦走到第一排蹲下來,然後一堆人還被白福指示着擠來擠去一陣子才能全都塞進畫面裡。

 

赤葦能夠認出照片裡所有人,也很清楚這張照片沒有被修改過。

照片中並沒有他認為是木葉秋紀的人。

 

「赤葦前輩沒事吧?」

「雀田、可以替我打電話給木葉前輩嗎?」

「可是、誰是木葉前輩了?」

 

赤葦引起的小騷動驚動了一些隊員,可是教練和總監都不在,所以他們只好請雀田看看赤葦出了甚麼事。赤葦心裡的疑惑不斷擴大,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一場規模浩大的惡作劇。

 

如果這是個世紀騙局,為甚麼是你?為甚麼是我?

如果這是個世紀騙局,梟谷的成員未免演技太好了。

 

誰都沒有偷笑也沒有過度浮誇的演技,而且每個人還要一臉擔憂的看着他,大伙的演技精湛得讓赤葦都快要相信『這個世上沒有木葉秋紀』。雀田的回應讓赤葦沉默了然後腦海裡浮現出半秒小劇場,評估自己有妄想症的機率有多高、檢討自已是否身心健康的好青年、確定自已沒有穿越過甚麼異世界、肯定中二病在中二過後就痊癒了而且沒有患上高二病,那麼結論就是木葉秋紀絕對不是甚麼幻想的朋友或是陰魂不散的怨靈。仍然覺得眾人在聯合起來跟自已開玩笑,赤葦決定跟他們演下去平淡的說了句『好吧就沒有木葉秋紀好了』,然後尋常地繼續練習。

 

看到赤葦不再揪着自己說甚麼不存在的人,木兔也鬆一口氣的拉住鷲尾說着『嚇死寶寶了』。受不了的鷲尾掩着臉無視了木兔,唸唸有詞的說着『過去三年怎麼忍受得了你』。

 

過去三年忍受得了木兔的,一直都是木葉還有赤葦自己。雖然印象中好像還有別人,但是相比起木葉和赤葦奉陪到底的態度,其他人總會在招架不住的時候偷跑。說不上是心軟還是真的太仰慕木兔了,木葉和赤葦總是不忍心木兔鬧情緒的時候一臉寂寞的蹲在牆角,所以他倆一直都是陪在木兔身邊。

 

木葉是他們之間最愛惡作劇的那個,可是他的惡作劇總是很有分寸而且多數只是為了逗別人笑的小動作,就算真的拿了誰來開玩笑,都只是點到即止而不會傷害到誰的感受。如果說有誰能發動這麼龐大的惡作劇,把某個人所有痕跡抹殺掉,那個人絕對是木葉。木葉認識人多而且滿腦子奇怪的主意,別說是動員整個梟谷排球隊的人了,就算是梟谷聯盟中所有人,甚至是找上遠在仙台的烏野配合他似乎也是辦得到。想到這一點,赤葦不其然的牽扯了嘴角一下心裡也舒暢多了,因為他好像真的被惡作劇了,而且是那個作弄他的人似乎就是那個飄忽不定的前輩。

 

雖然木兔和鷲尾兩人回來了,可是赤葦並沒有順從木兔的要求跟他在解散後繼續自主練習,赤葦把鑰匙交待了其他人就回去部室借了一堆他們以往練習的錄像光碟回家。固執的個性讓赤葦堅持要找到木葉沒有被刪去的記錄,就算能把照片中的身影刪去,要修改錄像中的人臉對他們這群學生來說未免難度太高了,又不是在拍甚麼漫威電影……

 

小心翼翼把光碟插進筆電裡,赤葦的心情比起初次從木兔手上拿到謎片的心情更忐忑,說起來那時候雖然是木兔把謎片塞給自己,可是赤葦記得其實是木葉慫恿木兔這樣做。看到自己漲紅着臉不知所措的的時候,木葉笑得都要眼泛淚光。赤葦偶爾會疑惑,似乎木葉前輩特別喜歡開自己玩笑,只是再多的疑惑從來都沒有求證過,反正就只是高中男生們的幼稚行為罷。

 

捏一下眉心讓自己不要把木葉和謎片內容混為一談,赤葦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練習錄像上。赤葦甚至乎把木兔他們一年級時候的錄像都借回去,共處這兩年間雖然沒有特別好奇自己還未入學前他們是怎樣渡過,可是回想起來赤葦其實還是很想知道更多關於木葉的事情。赤葦知道木葉曾經是二傳的人選,後來又打過接應的位置,再後來就甚麼位置都可以,然後又再是主攻手。以木葉這種身高和體格來說仍然能遊走這麼多位置,其實也是另一種天才。

 

選上自己入學前一年,大概第二學期初的某場練習賽開始播放,掌鏡的大概是當時的經理人學姐,並不意外學姐的鏡頭大多是追着木兔來拍攝,木兔果然是打球的時候最帥,如果能閉上嘴巴就更帥了。

 

赤葦一邊吃飯糰一邊托着頭看木兔耍笨的畫面。偶爾一場練習賽沒有參與並不是甚麼大事,剛開始的時候赤葦是這樣告訴自己,所以在第一片光碟中沒有看到木葉也不是甚麼問題。只是當他把那一年的錄像全都看完後,甚至是自己一二年級時的比賽都看過,還是沒有找到木葉的身影。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要把你忘掉,那麼堅持要記住你的我是對還是錯?

 

02

 

不知道從那天開始,雀田覺得赤葦變得有點奇怪。

說起來赤葦一直都是認真過頭的人而且對飯糰有着難以理解的執着,所以實際上是平常就有點怪怪的赤葦變得更奇怪。硬要說從甚麼時候開始,那就是春假期間某天的練習,赤葦莫名奇妙的跟木兔鬧起來開始。當時以為赤葦突然開竅了的學會了開玩笑,可是後來的發展越來越不對勁,赤葦前輩認真的以為曾經有一位叫做木葉秋紀的隊員存在過。

 

春假後開學不久,梟谷聯盟的經理人群組當中突然有人問雀田,赤葦是否發生甚麼事情了?

偷偷在上課期間檢查短訊的雀田本來還是茫無頭緒,想要回覆些甚麼之前,森然經理人已經說出『他跑來問有誰記得梟谷的木葉秋紀』,接下來其他人陸續的輸入訊息說『一個一個人問』、『還拿了我們的聯絡簿逐一打給去年畢業的前輩』、『他不知道可以用社交網絡問的嗎』。

 

赤葦的搔擾行為讓雀田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然後她想了很久才能輸入了一句,『我們家隊長打擾了各位不好意思,我會解決他的』。

 

赤葦在新學期開始以後雖然沒有缺席過任何練習,可是倒也沒有很熱衷於自主練習。木兔還在的時候,赤葦每天總會陪着他練習到最後,雀田最初以為是因為木兔畢業了所以赤葦也沒動力每天都練到學校關門為止,結果原來是跑去別的學校搔擾對手。

 

「赤葦前輩為甚麼要到處去問人是否認識木葉秋紀呢?」

「因為梟谷和音駒每個人包括畢業了的前輩我都問完了,所以要去遠一點的地方問,我打算下一步是去仙台問問看。」

 

赤葦的答案讓雀田崩潰的無法反應,難道要個性上有某種性格缺陷才可以當上梟谷的隊長嗎?雀田不想吐糟赤葦去仙台太遠車費太貴,她只是親切的請赤葦把手機交給她,然後用着經理人代代相傳的神速輸入了一堆東西。等到雀田把手機交還赤葦的時候,手機桌面已經塞滿了一堆社交網站的軟件。

 

「能註冊的都給你註冊了,請你不要再到處搔擾別人,如果是為了擾敵或是刺探軍情,那我倒沒異議。」雀田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讓赤葦心裡默默的唸了句『跟白福學姐有像』,可是為了自身安全赤葦當然沒有說出口。

 

一直以來赤葦的手機只有一個梟谷專用的通訊軟件,而且還是被木葉強行替他安裝的,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社交或是通訊軟件。當時還被木葉調戲他說是石器時代穿越過來,赤葦理所當然的說着『能夠和木葉前輩互相聯絡就夠了』。當時衝口而出的回答當然又被木葉拿來取笑了好一陣子,說着甚麼口甜舌滑的、男友力滿點言論。

 

好一陣子被木葉取笑為理想男友,直到有一天兩人坐在場邊等着下一場的練習賽,木葉又隨意的說着赤葦真是個好男友的時候,赤葦終於認真的跟木葉澄清自已不是誰的男友,也沒有人要想要他這樣的男友。說完後就連赤葦都覺得自已認真過頭,絕對會被木葉又拿來取笑一番。可是木葉並沒有這樣做,木葉只是把注意力從場內進行着的練習賽轉向赤葦,久久才說出了一句『有嘛,只是你不知道罷』。

 

赤葦試着追問木葉卻被左右而言他,後來因為白福指示他們準備參與下一場的練習賽而不了了之。看着球網另一邊的木葉,赤葦突然覺得他們之間的這張網不止是物理距離,更是怎樣都無法跨過的界限。

 

雀田疊疊不休的講解着每個軟件的基本使用方法,可是赤葦並沒有多少真的聽進去。雖然很感激雀田的善意,可是他仍然覺得需要把全部有可能木葉秋紀踏足過的地方走一遍。不存在於其他人記憶中的人、不曾留下任何痕跡的人,如果只是依賴虛假的網絡去尋找他的下落,赤葦無法相信自已尋找到的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

 高三第一學期過後,赤葦盡責的帶領着球隊走向IH,所以不用故意跑去仙台也能夠跟其他學校的人碰面。意料之內的每個人都說着梟谷沒有了木兔路會很難走,似乎過去的三年生就只有木兔一人,想到這裡赤葦都要替鷲尾感到哀傷。

 

 後來比起被遺忘的鷲尾前輩,不管走到那裡都被當作是神經病來看待,赤葦覺得自已更加悲哀。

 

「赤葦你又在尋找那位幻想中的朋友嗎?好像是叫Bing Bong?」

「黑尾前輩我只是在考慮要點那一款飲料,不過我很意外你有看過Inside Out,怎麼說也是英語電影,我不覺得黑尾前輩看得懂。」

 

確實、赤葦站在連鎖咖啡店的櫃檯前本來真的只是考慮着熱量的問題而掙扎於美式咖啡或者拿鐵之間,只是看着餐單的好一陣子以後,赤葦滿腦子都只剩下木葉前輩拿着櫻花冰咖啡特調大口大口喝的樣子。當時他總會像老媽子一般的告誡着前輩冷飲對身體不好,而且特調飲料的那一團厚重的奶泡熱量有多少等等。

 

『赤葦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才沒女孩喜歡。』

『有沒有女孩喜歡我不關前輩事。』

 當時木葉一臉不忿的表情好像想要反駁,可是轉念之間又一臉狡猾的模樣笑着說『沒女孩喜歡赤葦正好』。不懷好意的表情配上惡毒的詛咒讓木葉看來有些變態,可是赤葦卻又不知為甚麼沒有慣性吐糟,反而有種安心的感覺。

 

被赤葦吐糟了自已英語不好,黑尾又是一貫的吊着眼撇撇嘴裝作惡人的模樣唸唸有詞的說着『看不起人啊是不是?難道你不知道有配音版嗎?』

沒理會黑尾自己一個在演流氓的獨腳戲,赤葦點了美式咖啡外帶就貼到牆角等候,完全把黑尾當作是空氣。後來姍姍來遲的研磨進門就看到黑尾興致滿滿的在壁咚一臉無趣的赤葦,可是對方只是毫無表情的撇過頭。

 

「黑尾你不要妨礙赤葦找Bing Bong。」

「那麼孤爪你有看出誰在操縱我的控制台嗎?」

「Anger、還是Disgust?」

「兩者皆是。」

 

沒營養的對話在梟谷音駒現役對長之間展開,後來赤葦想要拿着外帶咖啡就走的時候,黑尾不知怎樣心血來潮的把赤葦的咖啡綁架了,然後催促沒力氣二人組去店內坐下等他。不等二人能反應些甚麼之前,黑尾已經愉快的點着餐說,『研磨喝摩卡好了,赤葦要吃蘋果派嗎?好吧就蘋果派好了。』

 

愣在當場的赤葦就像4倍速慢鏡的回頭以眼神向研磨詢問怎麼回事,可研磨同樣用4倍速慢鏡的速度聳肩然後走向店內盡頭的桌子坐下。

 

本來沒有計劃跟黑尾和研磨坐下來聊天,其實看樣子研磨也是這樣想,所以他倆被黑尾催促到店內坐下來後,研磨已經忍不住的拿着遊戲機沉醉在自己的世界。比起木兔、一直以來黑尾更像一個盡責的學長,儘管不同校但是黑尾仍然有在適當的時候照顧赤葦,在排球或是其他地方盡力指導他。

 

「赤葦你最近還好嗎?」

「一切如常,沒甚麼好或是不好的。」

黑尾坐下來擾攘了一陣後終於切入主題,因為他覺得赤葦不是很好。

 

木兔畢業後梟谷稍為陷入失去方向的狀況,缺了明星級數球員的梟谷雖然還是能在公開賽取得不錯的成績,可是要爭勝就變得困難了。而且熟悉梟谷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隊長赤葦陷入了奇怪的狀況。赤葦也曾經問過音駒的每個人,包括了黑尾和研磨。可是當他倆說出不知道誰是木葉秋紀以後,赤葦就不容許他們追問些甚麼,即使問了也不回答。

 

「就只是一句,在你的記憶中,我也認識木葉秋紀嗎?」

「認識。」

聽到黑尾的問題,赤葦本能地視綫對上了黑尾卻又在半秒間飄離,然後目光集中在桌上還未有人開動過的蘋果派上。

 

木葉算是少數能在賽場上看穿黑尾計謀的人,反過來甚至很擅長設計對手,所以在用腦袋對戰的時候,大多是黑尾直接對上木葉,甚至乎他倆在合宿期間最喜歡在食堂互相調戲對方。

 

 

『木葉你這混蛋拿走了最後一份烤秋刀魚餐?』

因為跟木兔糾纏太久,黑尾木兔以及赤葦來晚了一步,雖然食堂阿姨有替他們三個留了炸雞套餐,可是看到木葉吃了一半的秋刀魚套餐,黑尾借故的找木葉碴。雖然很想告訴黑尾,即使木葉一臉討打的模樣吃着秋刀魚套餐,可沒證據證明那是最後一份,而且就算是真的,這樣喊出來也不能讓他得到秋刀魚。心裡有着吐不完的糟,還未想好從那裡開始的時候,木葉已經幸災樂禍的着說,『今天小黑貓吃不到魚了好可憐!』

 

有必要這樣嗎?

能吐糟的地方越來越多,赤葦都要放棄思考的時候黑尾突然要一臉嚴肅的要求木葉站起來。雖然大家的關係非常好,總不會因為一份秋刀魚而口角動武,可是黑尾看來過於認真的模樣讓木兔跟赤葦都猜不透他想怎樣,兩人交換眼神想說要不要阻止他倆,黑尾卻在電光火石間突然捧着木葉的臉往嘴巴親下去。

 

雖然已經接近晚飯完結的時段,可是食堂還是有不少人留着聊天或者還在用餐,所以從黑尾起哄開始就有不少意着他們,直到黑尾親下去的時候不少人反射性的尖叫出來,第一次參與合宿的日向和影山還震驚得把手上的布丁掉到地上了。

 

就在半秒間,本來被動的木葉突然反過來一手抓住黑尾的背然後另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持續着親吻,一秒間黑尾開始掙扎着想要甩開木葉。在場眾人從本來看得目定口呆的時候,木葉終於放開了黑尾然後一臉勝利者的模樣看着對方。

 

『混蛋木葉竟然舌頭伸進來?!』

『誰會輸給你啊混蛋?!』

滿臉通紅的二人根本看不出誰勝誰負,不過二人倒是合拍的不斷用手背擦嘴巴然後還要發出乾嘔的可怕聲。

看一下身邊一臉傻的木兔不斷問自己『這樣子也能分勝負嗎』,赤葦心裡有點悲傷,怎麼前輩們都是這種貨色。

愚蠢的前輩們。

 

03

 

後來赤葦注意到木葉用了平常三倍時間刷牙,而且在水槽邊還被看到事發經過的梟谷隊友恥笑了很久。赤葦故意在浴室外頭的走廊等着木葉,一貫聰明的前輩看到赤葦衝着自己鞠躬自然知道他在等自己,可是他又沒有聰明到猜到赤葦想怎樣。寡言的後輩沒有說明意圖,只是默默的陪伴着木葉走向梟谷的通舖。暗淡的燈光影照下,空無一人的走廊彷彿慢慢拉長扭曲,拖着緩慢的步伐似乎一輩子都走不到盡頭,然而這一切當然都只是錯覺,走不完的路只是因為赤葦突然停下來罷了。

 

『赤葦?』

察覺到赤葦沒跟上自己的步伐,木葉回頭輕柔的喊了對方的名字,對赤葦來說這是一種邀請又像是試探,木葉回頭的瞬間,赤葦看到木葉眼底的月光。映襯在木葉瞳孔中的月色太美,赤葦忍不住靠近木葉想要看清楚,直到兩人間不存在一絲空間,迷濛的月光引誘着赤葦令他在木葉額上印下一吻。

 

『幹甚麼了你?』堅持不退讓的木葉仍然僵在原地,倒是赤葦親吻後突然如夢初醒,茫然若失的視綫跟木葉對上同時,赤葦被對方眼底莫名的情緒攝住了,往後退一步以後心虛的低下頭。看到赤葦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失措,木葉不由自主的伸手摸着自己被吻了的地方,沒有再迫問對方。

 

『親你。』沒有無視木葉的質問,赤葦稍作思考後終於回答了木葉的問題,答案淺白得讓木葉無法理解。看到木葉一臉見鬼的表情,赤葦掩着嘴巴低下頭,不敢多看木葉一眼怕被對方看到自已眼中的情緒,『在額頭、前輩如果不喜歡也不需要再回去刷牙。』

 

赤葦的回答直白得讓木葉無法思考,停頓數秒後木葉欲言又止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只是再次摸了下自己的額頭碎碎唸着『臭小子』,撇頭示意赤葦跟上他的腳步回去睡覺。

 

『為甚麼要親我?』

『不能輸給黑尾前輩。』

『如果要贏黑尾,就不是親額頭了。』

回到梟谷的通舖門外,走在前方的木葉沒有立刻開門進,跟在後方的赤葦自然是跟着停下步,猶豫要不開口的同時,背向着赤葦的木葉再次追問剛才的事情。如果說跟黑尾鬧起來是幼稚男生的惡作劇,那麼赤葦的回答也不見得成熟到那裡去。仍然背向赤葦不讓自己的表情洩露了自己的想法,木葉留下意味深長的話語就打開門小跳步走進去,不給赤葦再追問甚麼。

 

明明在記憶中木葉和黑尾曾經開過這種親密過頭的玩笑,可是仍然甚麼都沒有留下。那麼只是吻過木葉的前額的自己似乎更是不值一提。也許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妄想出來的幻覺,可是能夠編做一個跟所有人都有互動的幻想朋友,似乎自己也很有創作天份。

 

赤葦走遍梟谷聯盟每所學校,確定了木葉秋紀並沒有在世界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以後,曾經發誓不要跟任何人談及他的事情,可是當黑尾認真的關心自己的狀況的時候,赤葦還是忍不住的透露了。

 

「我有認識他,太好了。」高中畢業後的黑尾看在赤葦眼中突然真的有了成年人的模樣,伸手過去摸了摸赤葦一頭亂髮就像一直以來照顧研磨那樣爽朗的笑着,「有甚麼要幫忙就找我吧,如果只是想找人聊天也可以。」

 

本來只是想外帶咖啡卻變成被強迫的跟黑尾和研磨吃了個下午茶,赤葦還是要抓緊時間的趕回家溫習。跟木兔不一樣,赤葦並不以職業賽為終身目標,跟從社會主流的上重點大學才是他人生的出路。對於黑尾的好意赤葦還是明白的,只是他不認為自己會在別人身上尋求安慰。

 

「赤葦、有些事情只有Sadness辦得到。」

赤葦離開的時候一直沉迷在遊戲裡的研磨突然停下來沒頭沒腦的說着,不等赤葦有甚麼反應之前,研磨又再低下頭繼續他的闖關。

 張口卻無法把心思說出,赤葦最終只有輕輕的點了下頭,牽扯着嘴角小聲地向二人說了一句『謝謝』。

 

有些幫助無法說明也毫無形態,比如說一頓下午茶又或是幾分鐘的陪伴,赤葦不認為跟黑尾和研磨喝個咖啡後對他有甚麼啟發,不過他倒是沒有再繼續到處尋找木葉秋紀存在過的證明。赤葦只是把雀田給他注冊了的所有社交程式的用戶名字改為『赤い葉』。最初的時候不少人問了赤葦這是甚麼意思,結果赤葦統一更新了貼文說,『入秋以後特定品種的植物葉內的花青素增加,而氣溫短期內大幅下降使葉綠素破壞消失,因此葉子呈現了紅色,亦即是一般所理解的紅葉。』

 

當然這種貼文是沒有誰想給赤葦留言或是點讚,似乎是沒有人懂得該如何接這種話題。可是赤葦一點都不在意,與其說利用社交網站來尋找木葉或是交朋友,赤葦寧可讓自己的帳號一直留着這則貼文,也許不知道甚麼時候重新出現的木葉就能夠憑這樣的貼文找到他。

 

夏末時節,導師開始跟畢業班的學生討論出路問題,那時候任何一位老師都非常讚賞赤葦,大家都相信像他這樣文武雙全的學生想要去那裡都可以、想要做甚麼都沒問題。

 

「老師,真的做甚麼都沒問題嗎?」

「赤葦君的學業成績非常好,運動也很出色,所以沒問題的。」

「老師,畢業後我想去浪跡天涯。」

「咦??」

「去尋找一個只有我知道曾經存在過,被世界刪去了所有記錄的人。」

赤葦的志願讓老師以為見鬼了,所以老師只是口頭上跟赤葦說了『志願出路不能太浪漫』,接着就在赤葦的檔案裡註腳了『浪跡天涯作為人生計劃並不理想,而且去找幻想中的人甚麼的似乎需要心理輔導』。

 

赤葦沒有打算高中畢業後就進行浪跡天涯的計劃,所以他還是如期的報考了重點大學的文學系。木兔畢業後直接投身職業球隊,木兔的選擇令赤葦一點都不意外,比起取得文憑或是甚麼專業資格,身心完全投入到排球才是最適合木兔,曾經赤葦以為自已還想跟着木兔多打幾年排球,可是木兔就像走上了甚麼高速公路似的而他卻仍然停在平交道口,赤葦才意識到自已跟木兔之間的距離有多遠。再者、木葉秋紀的消失以及連自已都無法預料到的執着,高中最後這一年才讓赤葦明白到,自已真正想走的路以及想要抓住的是甚麼。

 

去年的這個時候赤葦曾經在學校走廊看到剛剛跟導師討論了出路的木葉,注意到木葉手上拿着的出路志願表仍然空白一片,赤葦眉頭皺着的盯着志願表看的樣子完全被木葉收在眼底,看穿了赤葦又想要囉唆自已該認真一點,木葉倒不在意的瞇着眼扯出一抹笑容送給赤葦。

 

『木葉前輩還未決定出路嗎?』

『決定了啊,我的出路很久以前就決定了、是祕密!』

踏着輕鬆的步調哼着最近大熱的流行歌曲,木葉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赤葦不要問,然後手上的表格折成紙飛機從走廊的窗戶放飛出去。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紙飛機一直平穩地往前飛,直到消失在他倆視綫範圍外都沒有墜下。像是被迷惑了一般,紙飛機飛走以後似乎也偷走了赤葦一部份的時間和意志,等到赤葦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將盡,而木葉也不知所蹤卻又彷彿仍然聽到他哼過的歌。

 

從認識的第一天,赤葦就知道木葉就很懂得故弄玄虛,也懂得很多奇怪的事情。例如摺出能飛很遠的紙飛機,能夠預測甚麼歌曲或是電影會爆紅,又或是聲稱可以挑中餡料比較多的鯛魚燒。

 

『飯糰可以嗎?』

『挑餡料嗎?當然可以!』

 曾經有一次,木葉又在說吹噓着他的特殊能力,可是赤葦覺得大多數是些沒實際用途的能力而且聽起來比較像是騙人的,可是木兔不知怎樣的相信了而且不斷的喊着『好捧』,弄得赤葦聽着都覺得尷尬。想要拆穿木葉的把戲,赤葦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讓木葉去挑飯糰,如果挑出來餡料少就能拆木葉的台,如果挑中了餡料很多的至少自已也得益了,想到這一點赤葦都覺得自已好聰明。

 

練習過後一起去到便利店,木葉看來好像很認真的觀察每一個飯糰然後皺着眉唸唸有詞好一陣,最後挑出了兩個飯糰交給赤葦,最後還要裝模作樣的用手背擦一下額角說着費了他很大的勁。總覺得有甚麼不對勁的地方,可是赤葦當下想不出那裡出錯了,直到付錢後把飯糰包裝紙拆開才意識到,便利店售賣的飯糰本來就是工廠統一出品,餡料份量不會差太遠,如果不把所有飯糰買下來掰開,又怎麼知道木葉挑出來的飯糰是不是真的最多餡料?

 

『木葉前輩其實你在騙人吧?』

『誰知道呢?』

咬着飯糰鬱鬱寡歡的赤葦說出了他的推論,可是木葉只是佻皮地笑着然後不置可否,所以赤葦還是無法理清木葉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也許、木葉秋紀一直都只是在開他玩笑。

也許、把志願進路表丟出窗外的時候,早就暗示過這一切。

 

赤葦的大學入學試大概在十二月就全部完成,備戰春高以外的時間赤葦開始了在網絡上以筆名『秋』發表文章。題材大多環繞在校園發生的神隱事件。累積了一些讀者後有人問過赤葦怎麼總是在寫種冷門題材,而赤葦仍然是一貫理所當然的態度回答,『學校其實很常發生靈異事件的』。

 

赤葦有些害怕,如果不把關於木葉的事情用某種迂迴的方式記載下來,終有一天他也會忘記關木葉的一切,而留下關於木葉的文字也會被刪除掉,到那時候木葉秋紀就會真的從未存在過。

 

最後一年的春高就像每一年的春高一樣,一月的冷天氣沒有澆熄大家的熱情,特別是種子球隊的比賽更加是座無虛席。沒多久,赤葦就被在觀眾席上大呼小叫的木兔吸引了,身邊自然還有白福和鷲尾。從來沒想過有這樣一天自己成為主角而木兔則是支持者,赤葦突然想起了木兔說過的『沒有任何一場比賽可以輸』。赤葦早就決定高中以後就要引退,那麼高三的春高就是最後的舞台,那就更加不可以讓支持者失望,亦不能給自己留遺憾。

 

沒有了像木兔這樣的明星球員的梟谷並沒有丟了老牌名校的臉,雖然沒能在最後階段爭勝,卻也踏實的做出好名次。最後一次輸掉並沒有讓赤葦傷心難過,還能夠經歷然後記住這一切才是最重要。

 輸掉最後一場比賽後,赤葦帶領着隊員向着觀眾席鞠躬以及跟木兔揮揮手,然後赤葦看到木葉秋紀就坐在木兔後面兩排,正在凝視着他。

 

04

 

慌張地向工作人員及球證鞠躬道謝後,赤葦都來不及恭喜對手晉級就大喊着『對不起』然後衝出場外,不管是梟谷的隊友還是對手都被赤葦的脫序行為嚇倒。然而赤葦心裡除了滿腔歉意外,還很有衝動的想要揪住木兔的耳狀羽蹂躪一番。

 

帶領大隊向觀眾鞠躬的時候就聽到木兔的大嗓門一直亂喊『梟谷最高!』,這種時候赤葦都不會要求木兔保持冷靜了,說不定明年自己也會做同樣的事情,可是如果木葉秋紀還在,大概就會一臉嫌棄的睥睨木兔。抬起頭微笑的向着木兔揮揮手,就在視綫稍為往上移的瞬間,赤葦突然發現木葉就站在木兔身後兩排的位置。臉上仍是一貫輕佻的表情,視綫裡埋藏着熟悉的溫柔。

 

半秒間一切彷如快鏡播放一樣,比賽對手過來跟赤葦握手然後說着他聽不到的寒暄,然後梟谷的隊員也過來跟他抱作一團互相鼓勵,可是赤葦的視綫以至時間仍然停頓在木葉身上,完全沒有流逝過。

 

直到木葉察覺到赤葦注意到自已,視綫不由自主的與赤葦對上的時候,被阻擋了的時間與聲音就像洪水一般的把二人掩沒,過份的噪音讓赤葦耳鳴得無法思考,而且身邊每個人都拉扯着赤葦進行着賽後敬禮與及退場事宜,可是赤葦此刻的大腦只能接收到木葉的每一個表情。

 

被赤葦發現後的木葉稍稍因為震驚而呆滯了一陣,可是狀況沒有維持太久,木葉很快就回過神來給赤葦牽扯出一抹微笑然後揮揮手,就好像是跟赤葦打招呼。

 

 

可同樣也代表了道別。

 

 

焦急與興奮的心情混雜在一起讓赤葦失去判斷力,他只能試着向木兔等人喊話,希望他們能夠幫忙攔截後方的木葉,可是現場實過於熱鬧以及旁邊的比賽還在進行,木兔等人即使知道赤葦向他們喊了些甚麼,卻又完全聽不到。後來聽力較好的木兔似乎有聽出赤葦在喊甚麼,可是他反過來喊回去問赤葦『木葉秋紀在我後面是甚麼意思?』

 

木兔的喊話讓白福的鷲尾回頭看看後面到底是誰,可是他們卻沒有看到任何看來他們認識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赤葦想要他們幫忙找誰。再怎樣急躁也不能馬上離開現場,等到退場後赤葦已經因為無法抑制情緒的狂奔着,沿路撞到好幾個人也只有不斷大喊着抱歉和謝謝,好不容易穿過群眾衝上了觀眾席來到木兔等人身邊,可是木葉秋紀已經不知所蹤。

 

「你真的看到那個木葉秋紀?」

 

看到赤葦急得都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然後開始在觀眾席迷茫的四處遊走尋人。從來沒見過這樣不知所措的赤葦,白福都不忍心了所以挽着赤葦的手臂制止他繼續失控。白福知道自從他們畢業後,赤葦就一直說要找一個跟他們同屆的學長,一開始白福跟其他人一樣以為赤葦只是在開玩笑,到後來白福從雀田口中知道赤葦做過的所有事,知道赤葦認真的在尋找那個人,讓白福越來越擔心赤葦真的出了甚麼事。

 

「非常肯定看到。」

被白福制止了以後,稍為冷靜下來的赤葦低下頭閉上眼睛用力抽一口氣,努力的回憶着剛才的景象,抬頭看着原本木葉所在的位置,長椅正中間空蕩蕩的位置然後兩邊都坐滿了人,赤葦堅定的回答了白福。這一刻,赤葦不知道甚麼原因只剩下他能夠記得以及看到木葉,可是他非常肯定那絕對不是幻想或是幻覺,木葉和紀確實存在着。

 

即使沒有人記得好,赤葦仍然相信木葉秋紀曾經存在過。

 

不打算跟任何人解釋剛才的事情,赤葦很快就回去跟隊友們集合,順便把白福鷲尾以及木兔帶回來,然後認真的向眾人道歉。過去一年他們都看到赤葦所做的一切,所以隊員們都有了共識不要追問些甚麼,希望慢慢赤葦會好起來。

 

看到木兔白福與及鷲尾,就連總監和教練都高興起來,雖然明知道木兔和白福會把他們吃到破產,可仍然以必死的決心請他們一起去吃飯慰勞。能容得下梟谷那麼多人的餐館不多,而且多年來都是春高常客的梟谷早就跟會場附近的烤肉店混熟了,為免太多人一起上路引起混亂,就在教練的指示下,眾人分開三三兩兩結伴前往相熟的烤肉店。踏出會場後,赤葦本來跟着自己的同級生走,可是木兔很快就把赤葦拉住讓他跟自己和白福鷲尾一起壓在大隊最後方走。

 

「去年我們都是這樣,最後一場比賽後我們幾個人這樣走過去吃烤肉。」

「總覺得,好像人沒那麼少。」

看到赤葦好像恢復正常,白福隨意的打開話題回憶着去年的景象,希望能舒緩剛才的氣氛。只是白福挑起的話題讓赤葦一直抑制着的情緒差點再度爆發。用力捏了下自己的鼻子抽了一下,赤葦試着說服自己是因為天氣冷而讓眼睛和鼻子不舒服,所以才會眼眶發熱差點流下眼睛淚來。

 

當時真的不止他們幾個,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想得起來,強忍住情緒的赤葦沒想要搭話,可是木兔就像故意跟赤葦過不去似的,隨便的一句搭就讓赤葦再也守不住淚水。木兔記得他身邊總有很多人,很多幫助以及照顧他的人,很多陪他走了一段路的人。雖然一直以來都看似不在乎別人,可是木兔其實甚麼都記得,有些記憶不只存在於腦海裡而且還有身體裡,所以木兔總覺得去年還有其他人跟他一起走。

 

「赤葦?」

「哇!」

察覺到赤葦突然停步了而且毫無聲色,木兔沒想過回頭就看到赤葦蹲抱着運動包蹲下來,肩膀微微的抽動着。試探的輕輕喊了對方一下,卻沒料到赤葦突然放聲大哭。

 

「白福你和鷲尾先走,我們待會跟上。」

看着在路邊突然情緒崩潰的赤葦,木兔沒有一如往常的大驚小怪,反而冷靜地先打發了白福和鷲尾,然後跪下來輕輕揉着赤葦的頭不斷重覆說着『哭吧,沒事的』。木兔其實沒有表面上那麼傻,需要的時候他仍然是個好前輩,沒有多餘的廢話,只是護着赤葦讓他盡情的哭。被安慰了的赤葦情緒越來越失控,甚至跪下來伏在木兔的肩膀上放聲大哭。木兔一話不說的輕撫着赤葦背後,人來人往的道路,雖然赤葦這樣哭着很搶眼,可是路過的人多數只是偷瞄了一眼就繼續路過。直到好一陣以後,不知道有誰站在他倆旁邊擋住了光綫,木兔才抬起頭打量了一下這個逆光站着的男生。

 

「咦咦咦咦是你……你是誰?」

定神好一陣,眼睛適應了逆光的木兔看清楚來人,亞麻色的頭髮、瞇着眼微笑的表情看來有點像狐狸,木兔本能的喊了出來以為是熟人,可是開了口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被木兔分散了注意力,赤葦的視綫被淚水糢糊了所以抬頭也沒法看清楚對方是誰,可是對方輕笑的頻率熟識得讓赤葦即使看不見也能夠認出來。

 

「你、是你?你終於來了?」

不良的跪姿讓赤葦腳麻得僵硬了,勉強站起來就麻得腳軟掉的再次跪下,赤葦狼狽的一手撐着地面然後另一隻手伸出去拉住對方外套的衣擺。

 

「是啊,我喝了你的口嚼酒。」

遷就着木兔和赤葦,男生也跟着半跪下來扶住赤葦,半開玩笑的胡弄着對方。

 

「咦、那麼請問你的名字嗎?」

不知怎樣被男生的節調帶着走,木兔很自然的接上電影對白,讓赤葦即使哭紅了眼還是要給他倆反一下白眼,可是當赤葦扶住了男生的手確定了是真實的存在後,心情再度激動起來而抑制不住淚水,只是這次流下來的是興奮過度的淚水。

 

「他是……」

「噓、劇情到這裡是不可以透露名字的。」

赤葦注意到木兔真的不知道眼前人是誰,只是木兔的身體似乎仍存有關於這一切的記憶,赤葦想要告訴木兔眼前這個熟悉的人是誰的時候,卻被對方阻止了。察覺到對方不願意表明身份,赤葦因為害怕他會突然跑掉或是無故消失,本來扶住對方的動作馬上改為抓住緊對方的手臂不放。

 

後來對方輕笑着拍了拍木兔的肩膀說着『還能見到你真的太好了、赤葦借我一下』,就帶着仍然抓住自已手臂的赤葦離去。看着他倆的背影,木兔始終沒有想起對方是誰,可是看着他的時候除了莫名奇妙的熟悉外,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木兔記得赤葦自去年春高後一直糾纏着尋找某人,可是這個人是誰而赤葦找到了沒有,木兔卻是茫無頭緒。拿起手機拍下兩人離去的背影,木兔把照片連同短訊『赤葦遇到熟人走了』傳給白福,然後就繼續前往烤肉店跟他們會合。

 

不到十分鐘木兔就來到烤肉店,才坐下來木兔就想要搶鷲尾碗裡的肉,沒禮貌的行為很快就被白福打手制止了,無視了木兔摸着手可憐兮兮的模樣以及鷲尾一臉得救了的表情,白福更在乎木兔怎麼把赤葦弄丟了。

 

「赤葦去哪了?他沒事吧?」

「我傳了照片給你嘛,赤葦跟朋友走了?嗯,應該是他朋友吧。」

「笨蛋木兔在說甚麼啊?你傳來的照片只有赤葦一個咧!」

 

覺得白福在開自已玩笑,木兔眼睛瞪得像貓頭鷹一般大然後拿出手機想要證明白福在愚弄自已。可是正如白福所說的,不管是白福手機裡接收到的訊息,還是木兔自己手機裡原本的照片記錄,怎麼看都只有赤葦一人的背影。

 

「呃、我可能見鬼了、赤葦可能被鬼誘拐了!」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木兔眼睛轉了一下突然好像突然睡醒了的似問白福,「咦、我們在討論甚麼了?赤葦呢?」

 

在場所有人都在互相對看,沒有人知道赤葦甚麼時候脫隊了,就連木兔都只是記得赤葦突然失控的哭過然後走掉,至於他自己在短訊裡說過的甚麼熟人或是赤葦去了那裡,木兔甚麼都想不起來。

 

05

 

被木葉牽着走在路上,空氣的溫度越來越低然後慢慢落下細碎的雪花,視綫沒有離開過木葉的背影而且緊握着他的手臂一點都沒有放鬆,可是赤葦仍然無法確定這個木葉前輩是不真實。雖然剛才木兔前輩也看到他了,可是如果那都只是自己一秒間的幻覺,那麼現在體驗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

 

「好痛!赤葦怎麼?」

「這個木葉前輩是真的嗎?不是幽靈或是幻覺?」

不確定木葉想帶自己到那裡去,赤葦只是隱約察覺到路上的人越來越少而且路旁也越來越空曠,他倆好像慢慢走向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空間。然而比起自己可能快要被木葉引誘到奇怪的地方,赤葦更在乎眼前的是否真正的木葉,所以趁木葉不注意的時候,赤葦突然用指甲使勁的捏住他的手。吃痛了的木葉皺着眉抱怨了一下,可是看到赤葦滿是委屈與不安,就像是被遺棄的小動物一般,木葉根本無法怪責他。停下來站在已經不像是人間街頭的曠野,木葉一隻手仍然被抓緊了,空閒出來的另一隻手慢慢撫上了赤葦的頭頂。為了遷就木葉的身高,赤葦微微的低下頭,好讓對方可以輕易的撫摸着自己的頭髮。

 

站在飄雪中的二人逐漸蓋上了一層迷霧般的白,身邊的景物流轉就像加速前進一般,所有色彩混和在一起最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雪仍然下着,赤葦依舊抓住木葉的手,木葉的手仍然輕撫着赤葦的頭髮。赤葦心裡有很多問題,可是看着眼前的木葉,他甚麼都問不出來。

 

赤葦已經不在乎木葉到底是甚麼東西,只要還能跟木葉見面就已經足夠了。

 

彷彿讀懂了赤葦眼神中旳情緒,木葉高興得輕笑了出來,示意赤葦不要再抓那麼緊,然後改為牽起他的手重新開始漫步着。隨意的說着剛才比賽以及以往的種種,話題從赤葦要上那所大學去到他喜歡的冰咖啡特調。談論的都是隨意的日常,可是此刻這些閒事卻顯得莫名奇妙的重要。這一切都是木葉與赤葦共同渡過的時光所累積起來的記憶,他們因為過去而互相了解也刻記於心中,沒有任何的存在能夠剝掉赤葦記住木葉的資格。

 

聊了好一陣也走了好一段路,木葉突然甩開赤葦的手然後避開了一步,就在赤葦害怕得想要衝上前抓住木葉的手以前,木葉寂寞的眼神先攝住了赤葦的行動,讓他無法動彈的呆在原地。

 

「你怎麼肯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憑甚麼確定認識我?」

不同於平常總是對甚麼事情都亳不在乎的模樣,木葉的問題充滿了不確定,質疑赤葦的同時也質疑着自己,悲傷的神情無法繼續掩飾,所以木葉沒有等到回答就已經撇過頭迴避了赤葦。

 

「如果我們真的不相識,那就來互相認識吧。我是赤葦京治,很高興遇見你。」

赤葦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或是證明自已曾經跟木葉認識,木葉消失的一年讓他明白了自已根本沒有能力證明些甚麼,思考着木葉的問題卻想不到任何答案,單純地說相信自已相信對方,也不過是任性的情緒而已。

 

木葉不是普通人類,甚至乎赤葦猜測木葉並不是屬於這個世界。思考着曾經跟木葉相處的時光以及不尋找他的那一年,如果跟木葉曾經建立過的一切因為時空限制而無法保留,那麼唯一的方法就是每次重遇都重新開始。

 

 

失去的部份赤葦可以不斷補足,直到他們可以成為對方生命中的一部份。

 

 

「你這隻小狐狸還真沒用。」

赤葦的回答讓木葉差點要哭出來,忍不住雙手掩着臉然後唸唸有詞的說着『赤葦果然是好男人,好想帶回去』。可是木葉沒感動很久,另外兩個身影突然在迷霧中逐漸浮現,身形較矮的才出現就開始奚落木葉,就像不說話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即使被木葉威脅着『小見春樹你再不收聲我就去把你連根拔起』,被稱為小見的人還是不斷說着『阿猿你看,我早就說他倆有奸情』。仍然喋喋不休的說着,小見扯跟他同時現身的同伴,指責着木葉和赤葦二人。被稱為阿猿的男生倒是一臉尷尬的安慰着小見說着『你就別這樣說他們』。

 

就在另外兩個男生出現後也鬧夠了以後,木葉就顯得一臉嫌惡的問『怎麼你們也現身了』,矮小的男生調笑着『要不洗腦、要不殺掉,怎麼那麼久還未擺平赤葦?』,就在木葉要發爛之前貓着臉的男生調停着『小見其實很擔心你和赤葦啦』!

 

赤葦不記得這兩個人,可是他們言談間卻好像真的認識過他們似的。

 

「就說過不要回來看他的,你看現在你們更加留戀對方了。」

「赤葦會很好的,大家都會愛他、會照顧好他的。」

「不然你就自己領回去養啊,雖然會很麻煩!」

「那麼好的孩子,怎麼能捨得他?」

 

稍為跟赤葦打了個招呼,矮小的男生自稱小見而長得像貓的是猿杙,他們才出現就追問木葉想要怎樣處理赤葦,彷彿就像在討論着領養動物的事情一樣。嘗試無視自己被他們三個當作待領小動物,赤葦隱約記得曾經認識另外兩個人,只是要說到那裡見過怎樣認識,他卻是茫無頭緒。

 

想到木兔的反應,赤葦突然醒覺到也許他們梟谷所有人都曾經認識這三個人,只是到最後卻剩下赤葦記得木葉而已。

 

「木葉前輩、不管你是甚麼東西或是根本不是東西,我只是希望能夠一直記住你、找到你、以及看到你。」

赤葦的表白不止讓木葉停住了,就連小見和猿杙似乎都被感動了,三人不禁一起驚呼『帶回去』。可是在開夠了玩笑後,木葉終究還是要面對赤葦,認真地要求赤葦回答他的問題,得到赤葦的答案後才會告訴他一切。

 

「問題一,你真的記得我,卻不記得小見和猿杙?」

「是。」

「問題二,如果我是很危險的東西,你還會想跟我在一起?」

「想。」

「最後的問題,我和你存在於不同的世界,你希望我離開自己的世界跟你在一起,還是你離開自己的世界跟我在一起?」

木葉的第三個問題讓赤葦無言以對,不管那個一選項都需要犧牲對方,赤葦無法衝動地說出可以犧牲一切,同時亦不希望木葉為此冒險或是受苦。

 

「就算是你,也會有猶豫的時候呢。」木葉苦笑着撫上赤葦的臉,彷彿是告別前的最後親暱。霧氣開始環繞着木葉週圍,隱約間赤葦看到木葉身後拖着一把又長又豐盈的尾巴在搖晃着,而且頭頂上不知道甚麼時候冒出了一對狐狸耳朵。

 

木葉開始說着從神話時候流傳下來的歷史,雖然已經沒有記得,可是神靈曾經跟人類共同生活過。隨着時間流逝,人類和心跟神靈漸漸分開了,而無法繼續在一起。雖然分開了,可是神靈還是偶爾會派使者到地上生活體驗,然後回去報告人間的狀況,而人類最終還是可以換成另一種型態再見神靈。

 

 

只是,當人類還是人類,而神靈還是神靈的時候,分開是必然的。

 

 

「所以你們三個是神靈派來的留學生?」

木葉不確定自已的解說有甚麼奇怪的地方讓赤葦誤會了,可是赤葦理解到的似乎是另一回事。木葉三人瞪着眼交換眼神不知如何糾正赤葦的時候,最終猿杙首先接受了赤葦的理解方式,唸唸有詞的說着『原來我們是留學生啊,怎樣之前沒想到?』

 

「怎樣都好,現在我因為你而回不了去。」木葉神情有點複雜的看着赤葦。木葉以指尖點向赤葦的胸口,就在觸碰的瞬間赤葦覺得有些甚麼把他跟木葉連絡在一起,並非任何物理上的連結,眼睛看不見的卻又糾纏不清、無法斬斷。

 

「我們的心相纏了,我要回收你的感情和回憶才可以離開。」木葉的語調中有點寂寞卻又因為說出了事實而如釋重負,「所以,赤葦你可以不再想我嗎?」

 

「我做不到、也不知道怎樣才可以不想木葉前輩。」赤葦握住停留在自己胸前的手直接拒絕了木葉,「前輩你也無法不想我,不是嗎?」

 

因為有感情所以才能保有回憶、也因為有回憶才能擁有感情。更重要的是他倆的感情是雙向的,所以誰都不能奪去對方的記憶。對於赤葦的反問木葉無法回答,雖然木葉一直都不算太老實,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說過謊,所以赤葦的問題他無法說出真實的答案。小見和猿杙似乎為了他倆的糾纏而開始顯得焦急,察覺到木葉的動搖想要提醒他一些重要的事情,可是在赤葦面前他們甚麼都不能說。

 

「神靈有改變一切的能力,唯有一種東西不能改變。」木葉伸出另一隻手握住赤葦抓住自己的手,順勢赤葦另一隻手亦覆上了,就這樣他倆在赤葦的胸前四手互相緊扣着。

 

再大的神力,都不能改意志。

可是,他們同樣無法違背神的意志。

 

迷霧散去,赤葦定了心神才發現仍然在春高會場附近的街道上,剛才發生過的一切都彷彿只是一場夢,沒有木葉也沒有小見和猿杙,只有他一個人站在路邊。後來赤葦還是趕過去烤肉店跟木兔隊員會合,雖然比其他人稍晚來到可是並沒有人太在意,似乎就連木兔都忘記了赤葦曾經跟着某個人離隊了。

 

跟着大家一起微笑的赤葦,無法跟誰訴說着木葉的離去,從他的心裡挖出了一個流血不止的空洞。

 

06(完)

 

春高結束後不久就迎來大學開學,展開新生活的赤葦按照計劃的沒有繼續打排球,倒是嘗試參加不同的徵文比賽,對自己開始了另一種磨鍊。赤葦的文筆並不算差,可太過堅持想寫的題材和方法,雖然作為網絡寫手算是累積了一些人氣和讀者,但是參加徵文比賽或是知名的文學獎比賽總是無法得到名次,想要打開名堂似乎還有得遠的路。

 

比起成為出版作家,鍥而不捨的投稿態度首先讓赤葦找到一份工作。

 

畢業前的初春接到相熟出版社的電話,因為被退稿次數太多而變成熟人的出版社助理再次致電赤葦,告訴他又再被退稿的同時,轉告總編輯問他要不畢業後直接入職。雖然成為作家的路還很遠,可是幾年下來跟赤葦接洽,出版社方面都知道赤葦是個優秀的好青年,雖然偶爾會有些難以理解的言論,或是說出一些冷知識卻誤會了是常識,除此之外赤葦從做人到做事都無可挑剔。

 

雖然空缺不是理想中的文學部,可是赤葦認為以成為作家為磨練,到漫畫部工作也未嘗不可。

 

檢查了接下來的行程同時把餘下的咖啡喝掉,赤葦離開咖啡店的時候正好看到店員在更新春日限定特調的菜單,其中一項寫上彩虹冰咖啡特調,比起要吐糟誰會在初春那種寒冷天氣中喝冰,又或是所謂的七色彩虹其實是一堆色素加糖漿而且還有一堆熱量超標的奶泡,赤葦更常想起的是那個喜歡甜味也喜歡喝冰的前輩。

 

木兔練習的場地就在咖啡店附近,作為職業球員多年的木兔仍然很喜歡有球迷在場邊觀看他練習,雖然赤葦澄清過很多次他不是球迷而且職業球隊練習應該是商業祕密,所以都拒絕了木兔無數次。可是當木兔知道赤葦要到出版社工作後無論如何都要赤葦去一次,因為將來赤葦可要為他寫採訪文章,所以要感謝赤葦把他寫成為偉大的球員,順便要請赤葦吃飯慶祝他就職。赤葦再次想要澄清他工作的部門是漫畫部而不是體育雜誌,就算萬一真的要寫關於木兔的文章,也絕對要把木兔的弱點都寫進去。不過赤葦還是決定接受木兔的好意,就讓他請自己大吃一頓。

 

來到體育館,木兔正在場內進行練習賽,好幾個體育記者守在觀眾席最前排不斷拍照,所以赤葦也很懂規矩的走到觀眾席的最後一排安靜坐下來,盡量不打擾到記者的工作或是球隊的練習。從來赤葦都不是會打擾別人的那個,不過梟谷的前輩們倒是很會打擾人。

 

「來太晚了。」

「應屆畢業生很忙的,剛才跟出版社聯絡過。」

 

「對了喔忘了恭喜你呢,成為社畜了。」

「這算是恭喜嗎?而且不是我心儀的文學部……」

 

「能當上社畜就很好了,赤葦真是個不知足的小鬼。」

「知足啊,有你我就知足了,木葉前輩。」

赤葦坐在觀眾席一陣子後,木葉突然間憑空出現然後與赤葦並肩坐着,兩人的視綫雖然在滿場跳的木兔身上,心思閒卻明顯在對方身上。被木葉調侃了的赤葦沉默了一陣子後,赤葦終於把視綫從木兔身上轉到木葉,然後溫柔的訴說着。

 赤葦的言論讓木葉滿腔的調侃都卡在喉嚨,滿臉通紅的撇過頭碎碎唸着『不能說謊,神靈會知道的、說謊會惹神靈生氣的』。

 

「木葉前輩!」

「又怎麼了?」

「你高興得耳朵尾巴都露出來了。」

 

被赤葦這一說,木葉馬上別過身然後按住自己的頭頂,冷靜了一陣子後才裝作生氣的回頭衝着赤葦罵了一句『討厭』。赤葦低着頭不讓木葉看到自己害羞的樣子,偷偷瞄了木葉一眼小聲的呢喃着『都是真心話呢,神靈都知道。』

 

 赤葦從那一天起就發誓不會對木葉說謊,也不捨得對木葉說謊。

那天小見很生氣的告訴赤葦,木葉為了跟他在一起而放棄了一切。

 

春高落幕後赤葦同時把隊長的責任交捧下一代,沒有留戀也沒有遺憾,唯有讓赤葦念念不忘的是木葉。只是赤葦並從來都不知道思念原來有着那麼大的力量,足以讓消失了的人重新出現,而且來了三個。

 

準備搬到大學宿舍之前,赤葦獨自去到最近的稻荷神社求了一道御守,雖然神社的巫女小姐很熱心的介紹各種各樣的御守以及功效,可是赤葦沒有多理會而選上了褐黃色的。大概對赤葦來說御守的內容是甚麼又或是跟稻荷祈求了甚麼都不重要,重要的那是稻荷之物,說不定木葉能夠憑着御守任何時候都能夠知道自已在那裡。

 

即使自己無法再見木葉也好,赤葦也希望木葉想見他的時候都能夠輕易找得到。

 

「傻子、你拿了的是孕婦求順產的御守。」

端詳着手上的御守,挑選的時候赤葦只想木葉的髮色,卻沒有注意到巫女小姐一臉尷尬,更沒想過才拿着御守就真的讓木葉跑出來。

 

「為了你懷孕生產帶孩子我完全可以!」

熟悉的聲音來自背後,讓赤葦不由自主的猛力回頭到幾乎扭傷頸。伸手想要拉住突然出現的木葉,對方卻退後一步避開了然後伸手示意他停下來,赤葦那種既無操節又令人尷尬的宣言,讓木葉好想鑽進赤葦的腦袋裡看看到底那裡壞掉了。隨着木葉的出現,赤葦才注意到身邊還有小見和猿杙。不過從他倆的臉色看來應該是木葉做了些令他倆又為難又生氣的事情。

 

「人類本來就是短命又善變的存在,沒必要為了陪伴赤葦七八十年的時間,而放棄你的神格。」沒有理會赤葦存在,小見一臉不高興的拉住木葉的衣袖似乎嘗試說服他,「如果赤葦在死亡前先忘掉你,你根本沒必要留在人間,如果赤葦一輩子都不忘掉你,等他死了你們還是可以重聚。」

 

「可是要赤葦這樣過完他的人生,不是太可憐嗎?」木葉摸了下小見的頭頂,安撫了他的情緒同時也在跟他道別,「赤葦怎麼長壽也不會活超過兩百歲吧?為了他犧牲短短幾十年我還是做得到的,等他死後我會親自帶他回來的。而且稻荷大神已經原諒我了,這段日子就當作是停薪留職吧。」

 

聽着小見和木葉的對話,赤葦好像聽到了兩個類似神靈的東西在討論着自已的死亡,對於人生還有漫漫長路的他來說還是蠻有恐懼感的。不過如果是木葉親自把他帶走,即使英年早逝確實有點可惜,但是赤葦還是願意跟他走。

 

「赤葦你先不要開口,我們沒有現在要勾你的魂......不對、我們不是死神嘛!」看穿了赤葦欲言又止,就在赤葦又要說出甚麼傻話以前,木葉先制止了他。

 

沒等木葉和赤葦多說甚麼之前,小見和猿杙先發制人的各自抓住赤葦的手,用着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向他認真請求,「請你馬上拋棄木葉,否則請你好好跟他一起直到你生命終結為止,現在就作出選擇。」

 

對於二十歲還不到的赤葦來說,談甚麼一生一世似乎太遙遠,可是看着木葉仍舊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卻又好像不算甚麼。赤葦知道自己跟木葉不是同等的存在,卻在共同的時光中產生了『在一起』的相同想法。被小見和猿杙抓住的手,赤葦一開始就感覺到有點異常,後來終於察覺到自己是看到手被抓住了,而不是感覺到被抓住了。

 

「就是這麼回事。」木葉感到赤葦察覺到他們三個的狀況,輕笑了一下然後一臉無所謂的解釋,「留在你的世界,我不會再有人型實體而且只有你可以看到我,而我在你身邊除了一直陪伴就甚麼都做不了,這樣可以嗎?」

 

伸手扶住木葉的臉,赤葦明明知道甚麼都觸碰不到,可以卻又感覺到悸動從指尖一直傳到心臟,輕輕的呢喃着,「只要木葉前輩願意留下來,我就願意以生命承擔。」

 

雖然小見和猿杙沒有把事情交待清楚就消失掉,而木葉又總是故弄玄虛的不告訴他全部的事情,可以赤葦大概也猜到,木葉為了跟自已渡過人生而惹神明生氣了,不確定是懲罰還是代價,木葉失了去作為神靈的資格。不過木葉似乎都覺得這樣是值得的,而赤葦也決定以後不管有甚麼神明降罪,他都要跟木葉一起承擔。

 

 

牽着木葉的手,赤葦感受到從來沒有過的充實。

 

 

「赤葦下來給我舉球。」

沒注意到木兔的練習賽甚麼時候完結了,很快木兔就發現赤葦縮在觀眾席的最後排。不會理教練的咆哮或是記者們十數支鏡頭對準他連環快拍,木兔依然故我的衝了上去想把赤葦抓下來做二傳。

 「木兔前輩饒了我吧、我現在偶爾玩玩而已。」舉起雙手向木兔表示投降,看到木兔一點都沒有改變讓赤葦心情愉快起來,可是要這樣亂入職業級的練習,赤葦覺得尷尬死了。木兔拉住赤葦的手不斷喊『來嘛』,惹得記者們的鏡頭開始也對着他了,感覺到形勢不妙想要逃跑的時候,木葉一邊笑着一邊拍拍他的背鼓勵他上場。

 「反正你一個在等着,就和我練一下嘛!」木兔持續的向赤葦撒嬌,就像高中時代一樣,只是木兔說出『一個人』的時候,赤葦不由自主的視綫飄到空蕩蕩的長椅上,可是木兔並沒有細心得抓住赤葦那一閃即逝的視綫。摸摸臉有點不知所措,赤葦最終還是跟着木兔走進球場,捲起衣袖就位的時候,赤葦的視綫再次飄往觀席。

 「有甚麼在那裡嗎?」赤葦不自然的動作終於惹來木兔的注意,眼睛睜得圓圓的就像夜間尋找着食物的梟,木兔順着赤葦的視綫卻沒有在觀眾席看到有甚麼值得一再回頭的東西在。

 「甚麼都沒有,我們開始吧。」赤葦終於把視綫收回來,微笑着否認自已的視綫留戀過甚麼,「太久沒打了,木兔前輩要遷就我喔!」

 

木兔只看到赤葦一個人,從很久以前赤葦就是一個人。偶爾會和同學或是工作伙伴走在一起,可是木兔知道沒再打排球的赤葦身邊一直沒有人。可是不知道為甚麼,赤葦總是看來比以往更開朗和柔和,彷彿有誰一直在身邊支持着、撫順着他的心。

 

 

也許、赤葦身邊真的有一位只有他知道的存在永遠相伴着。

 

 

FIN

 

 

以下完補,不看也可以的其實......

(那你寫來幹咩啦??)

 

酒:

 

這和原本說的、不一樣。

 

天亮以後才把工作完成回家,赤葦京治卻發現有隻狐狸窩在沙發上睡覺,而那個自稱神靈卻沒有實際用途的學長不知所踪了。雖然早就知道木葉前輩的本體是狐狸,可是赤葦從來沒想過他會展現出原型,畢竟他能夠化身為人在梟谷生活三年,後來雖然失去實體但至少形象還是人型,怎麼可能會直接變回狐狸?

 

而且現在摸得到毛茸茸的暖乎乎的是怎麼回事?

 

看到狐狸睡得不省狐事的樣子,四肢完全放鬆的伸出來而且嘴巴開開的好像夢到甚麼好事似的,赤葦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下狐狸的頭。觸感跟狗狗差不多只是雖然毛髮有點硬可是非常溫暖,厚密的獸毛摸上去舒服得讓赤葦欲罷不能,所以下一秒赤葦就忍不住的把臉埋在狐狸的肚子上盡情的吸氣磨蹭。

 

「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

被嚇醒的狐狸尖叫了一陣然後不管眼前的癡漢到底是誰就先咬了再說,後腦被咬了的赤葦沒有因為痛楚而放開狐狸,他只是抱怨了一下繼續把臉埋在狸狐身上吸毛吸好滿。後來辦認到狐狸的尖叫中混雜了幾句『變態赤葦』、『我不會再喝酒了』,赤葦瞄了一眼桌子上打開了的啤酒罐,那是昨天晚飯時候只喝了一口,可是突然被出版社急召回去工作而來不及收拾。平常都不用特意進食的木葉似乎不知用甚麼方式喝掉而且醉了,然後退化回到狐狸形態。

 

後來被狐狸又踹又抓的弄得得滿身傷痕,可是赤葦還是有着幸福的幻覺,果然吸毛有着跟使用迷幻藥同等的效果。鬧了好一陣子後,狐狸的酒氣完全散去終於變回木葉秋紀,目睹這一切的赤葦覺得非常為難。雖然木葉秋紀才是他最愛的學長,可是能夠抱在懷裡盡情吸毛也令他難捨難離。看穿了赤葦的想法,而且被吸到毛炸了的木葉背向着赤葦猛按手機跟小見和猿杙投訴。這也是赤葦覺得匪夷所思的地方,沒有實體可是能夠玩電話,而且另一個世界的神靈竟然可以上網?

 

赤葦京治越來越覺得科技進步得讓人既害怕又困惑,而且有理由相信比爾蓋茲以及喬布斯有很多事情隱瞞了世人。

 

「木葉前輩要不要我幫你下載RADWIMPS最新的單曲?」

「不需要、他們最近沒有新作品!」

「那麼米津玄師呢?」

「唔!!」

看準木葉要下載音樂必需使用他的信用咭,赤葦越來越懂得如何供奉身邊這位神靈。

 

非常後悔被赤葦發現自已喝醉後會現出原現,木葉秋紀下定決心以後不再喝酒。

裝作沒注意到木葉一臉悔恨的模樣,赤葦京治計劃着怎樣才能把對方再次灌醉。

 

 

咖啡:

 

赤葦、越來越不赤葦了。

 

黑尾的視綫不由自主的盯着桌上那杯星戰推廣期間限定版的宇宙咖啡特調,杯子裡面各種冷色調的糖漿混和在一起形成仙女座星雲般螺旋花紋,而且厚厚的奶泡上面還撒了一堆閃閃發亮的粉末看起來確實蠻有宇宙的感覺,可是說要把這種東西喝進肚子裡,到底是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辦得到?

 

而且這種東西真的是食物而不是熱溶膠勞作嗎?

心裡既疑惑又害怕的黑尾很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路過咖啡店的時候注意到赤葦獨自坐在靠窗的四人廂座,因為跟研磨約定的時間還未到,黑尾決定進去調戲一下赤葦。然而來到赤葦的桌子旁邊的時候就被那杯貌似仙女座星雲的物體震懾了,靠近看清楚才發現明明是冷飲卻又莫名奇妙的冒着煙。難似理解那到底是食物還是武器,腦袋有點轉不過來的黑尾站在赤葦面前大眼瞪小眼好一陣子後,赤葦才裝模作樣的說着『黑尾前輩你好,你要坐一下嗎?』

 

在赤葦對面坐下,黑尾稍為猶豫了一下才把那杯奇怪的飲料推往裡面的位置,然後自己靠走道坐下,坐在赤葦對面才注意到他的面前還有一杯黑咖啡。確認了那杯仙女座星雲並不是赤葦要喝的,這讓黑尾覺得莫名奇妙的安心。雖然印象中確實好像有誰真的很喜歡挑戰這種奇怪的東西,可是黑尾就是想不起是誰。一個人坐着,桌子上卻有兩杯飲料,就算是約了誰見面好,一般來說也不會這樣先把飲料點好放着等嗎?黑尾記得赤葦高三那年好像有過一陣子非常奇怪,只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後來也跟木兔確認過赤葦過很還不錯,所以黑尾都沒再怎樣想起這件事。

 

剛才在咖啡店外發現赤葦的時候,黑尾就注意到獨自坐在咖啡店的赤葦看着那杯崩壞了的仙女座星雲偶爾傻笑、偶爾自言自語,彷彿就像蜜運中的人,只是對面的座位缺了一位約會對象罷了。為免自己繼續胡思亂想,黑尾很快帶開話題的跟赤葦閒聊着近況,話題從工作到研磨然後聊到木兔,黑尾終究忍不住問了。

 

「赤葦你最近有跟誰交往嗎?」

「是、也不算是。」

 

「就是這位宇宙黑洞嗎?」

黑尾的問題讓赤葦差點把剛入口的咖啡都噴出來,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強忍着笑意,好不容易才擠出了一句『據說這是銀河系』。沒有聊多久,研磨就傳來短訊說不想外出,要黑尾外賣到他家,抱怨了一陣子後黑尾還是乖乖的跟赤葦道別然後去外帶飲料和食物。

 

「對了喔赤葦、怎樣都好,提醒一下那位暗黑銀河系,這種東西喝了人會壞掉的。」

「謝謝你黑尾前輩,他知道了。不過、這東西本來就不是給人喝的。」

 

「呃、那是甚麼用?」

「供奉神靈。」

 

赤葦的答案讓黑尾一瞬間以為自己遇上了甚麼邪教組織,不過考慮到赤葦從事出版事業而且理想是文學相關產業,大概這就是作為文人的詭異日常吧?所以黑尾還是很配合的向着那杯被宇宙黑洞吞噬了的仙女座星雲合掌鞠躬。

 

「神靈大人喜歡這杯宇宙黑洞嗎?」

「就說那是銀河系嘛!不過黑尾說得對,這種東西試一次就夠了。」

 

確定黑尾離開後,赤葦終於忍不住笑着問坐在對面、剛才因為黑尾要坐下而被迫着坐到靠窗邊的木葉。手指點上了掛在杯外因為溫差而凝結了的水珠,木葉很後悔的把赤葦拉出來挑戰新的限定特調,結果似乎挑戰到生化武器了。再次忍不住輕笑了一陣,赤葦把自己的黑咖啡跟木葉的宇宙黑洞交換了喝下一口,可是赤葦並不覺得有那麼難喝,只是有種難以言喻的消毒藥水味道混和着過量的人造甜味、而且還會聞到一陣塑料味道罷了。

 

也許、不難喝只是因為有木葉陪伴着而已。

 

捧着赤葦推到自己面前的黑咖啡、看到赤葦面不改容的喝着奇怪特調,木葉不由自主的牽着嘴角笑了。無視了赤葦以眼神追問他有甚麼愉快的事情,木葉決定不要那麼輕易告訴赤葦,自己正在慶幸着有留在赤葦身邊,跟他一起渡過每一段平淡又珍貴的時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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