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

1.梟谷病嬌化,病嬌不適者請迴避。

2.兩萬多字,雖然又長又煩,但還是希望大家能耐心看完。

3.木兔砲灰了,不適者請迴避。已經看過文的人,對不起了(掩面)。

4.謝謝觀看,以上。

 

 

 

看着倒在路邊的黑尾,小見直到那一刻才真正覺得所有事情都回不去。不單單是半分鐘前他狠狠的踏油門把黑尾撞倒,還有手機裡上百個由猿杙打過來的未接來電以及簡訊,以及腦海裡不斷回播着木葉不知所措地向求助的情景,還有回憶中久違了的木兔意氣風發的臉龐。

小見多麼希望有人可以告訴他沒事的,可是看着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黑尾,小見就連下車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如果黑尾就這樣死了,他就犯下殺人罪了。小見並沒有太害怕面對制裁,小見最害怕的是如果自己因為被制裁而要離開,那就無法繼續保護最重要的人。

即使身處東京,可是住宅區的晚上還是安靜得讓人心寒,只要現在逃走了就沒有人發現他所做的事情,而黑尾似乎也會因此而無法指證他。

如果小猿在會怎樣?

這種時候才想起那個總是安逸平和的好友,這種時候才會想到要依賴那個總是幫助他的損友,這種時候才會希望那個一直守候着自己的多年密友在,小見深深體會到自己的可恥。

 

再次翻出電話剛好猿杙的來電掛斷了,小見始終無法把電話接通,這是他最後一點的良知,不能把無辜的猿杙牽扯進來。既然他和木葉已經無路可退了,那就至少還猿杙一個乾淨,作為他們之間唯一一點美好的回憶。

替木葉解決了煩惱,小見留黑尾一個人伏在寂靜的街頭上,不管有沒有人看到好或是日後會否被查到,這一切都是小見春樹的作為,與木葉秋紀毫無關係。

汽車慢慢駛離安靜的小區,小見開上了城鎮外圍的繞道而沒有取道市中心,看着城鎮的夜色燈光在車外閃爍着,忽明忽暗的就像他的心情,飄渺不定的就像隨時都會被黑暗所吞噬,卻又要棲身於漆黑中不願去到燈火燦爛之處。

 

「秋,我在你家門外了。」

習慣了不能進屋,小見把車停在公寓的外頭然後用電話把木葉叫出來,不到一分鐘木葉就匆匆忙忙跑出來,連外套也只是隨便的披在肩上沒穿好。那半秒間往事如幻覺般浮現眼前,以往他們總愛拿木葉開玩笑。從改綽號到惡作劇,木葉成為受害者的機率一直都比別人高,因為大家都知道看來易怒的木葉才是群體之中最隨和的人。

曾經有一次他們合起來把木葉騙進體育器材準備室,然後所有人離開體育館再把燈關掉,意識到被眾人丟下而且面對四週的漆黑,木葉當下哇哇大叫起來然後往體育館大門衝出來。卻沒想到隊上的頑皮鬼們都其實聚在體育館門外埋伏,匆匆忙忙連跑帶滾的衝出門外,卻被體格強健的木兔從後熊抱起來轉圈,再次被嚇倒的木葉沒能堅持住而尖叫了,木葉的反應鼓勵了木兔的行為,被抱得更緊的人毫無還擊之力,而旁邊的人看到木葉一臉狼狽的也鬧着玩的取笑他。

惡作劇沒維持太久,木葉喊了一次又一次的『放手』,而語氣中輕微的變調就連小見都沒察覺到,可是赤葦彷彿聽出了些甚麼,所以在木葉喊出第三次之前就上前制止了木兔,讓身材壯碩的隊長把已經放棄掙扎的攻手放下來。

雙腳着地的木葉似乎受不了一連串的驚嚇而低着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赤葦已經跪下來一把抱住木葉然後把他的頭按在懷裡,沒有多餘的動作或說話,只是靜靜的維持原狀。這下小見才察覺到玩過頭了,可是因為被赤葦擋住了而無法得知木葉是在生悶氣了還是哭了,雖然白福想要靠近木葉,可是赤葦以一種不溫不冷的態度說了一句『沒事』就拒絕了白福,也拒絕了所有人。

木葉的沉默沒有維持太久,再次抬頭時木葉紅着眼眶憤怒的咆哮着,推開赤葦站起來然後揮着拳追打木兔,後來那場鬧劇在木兔以至在場所有人的道歉中胡弄過去。

小見還記得那天離開學校的時候,赤葦一邊拉住木兔不讓他繼續作弄木葉,一邊面命耳提的教訓着木兔,要溫柔一點也要關注別人的心情一點。那時候赤葦對木兔從管教到照顧都無微不至,甚至每次木兔惹怒木葉都會由赤葦來替他收尾,赤葦的行為讓小見都跟大伙一樣有錯覺,以為他是真的愛戀着木兔。

 

「春!」木葉小跑步的來到小見的車旁,敲了敲車窗讓他下車,伴隨着一如往常的親切暱稱。

「嗯啊!」隨便的回應着,此刻的小見連最基本的寒暄都說不出來。

一如往常的瞇眼笑着,挨着車門的木葉跟小見說起了八卦,「赤葦又收到醫院的阿姨送他家鄉土產,那小子莫名奇妙的有長輩緣呢!還有白福跟大學的學長訂婚了,你聽說了嗎?」

剛剛大學畢業的他們相聚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可幸通訊科技越來越進步,各人還是能夠即時報備狀況,所以木葉說着各人的動向,其實小見多少也了解。而事實上小見最關心的舊友,名字始終沒從木葉口中說出,而且木葉的反應看來完全忘記了先前跟自己碰面的事情,所以小見忍不住的試探了。

「那個、木葉你還記得我們先前見面聊過木兔的事嗎?」本來亂扯着的話題,在小見突兀的提問而終結了,木葉本來一直維持得很好的笑臉也因為那個名字而僵硬了。

「我不知道。」最終木葉沒有給予是或否的答案,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叨叨不休,而在回應過後木葉的表情亦顯得不安與落寞。

 

「秋……」

「小見前輩怎麼來了?」

沒注意到赤葦甚麼時候也從公寓走出來,赤葦沒有像木葉那樣隨意的挨在小見的車旁,反而赤葦筆直的站在小見面對對視着,一如往常的一絲不苟,但眼神中更多了點小見無法解釋的情緒。

「剛好路過想見見木葉。怎麼你那麼早回家了?我還以為實習醫生都忙得沒時間睡覺呢?」小見有點拘謹的帶過,而其實他當然沒有忘記來找木葉的原因,只是看着木葉,小見甚麼都說不出口,而赤葦的視線更令小見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昨天輪夜班了,今天在家休息……木葉前輩又穿那麼單薄就跑出來?快點進去吧!」赤葦挽了一下木葉的手臂,眼神中一如往常的溫柔,「小見前輩不好意思,家裡有點亂,不方便讓你進去。」

「沒關係,見到你們就很好了。」小見自然知道赤葦那只是謊話,而小見自己的回答當然也是謊話。

 

「木葉等一下!」在赤葦面前,小見莫名奇妙的不敢展露對木葉的親暱,可是他還是鼓起勇氣的把木葉再多留一會。

本來已經跟小見揮揮手說再見,可是聽到小見的呼喊,木葉還是回頭的留下來。稍為跟赤葦交待了一下,木葉再次來到小見跟前。

 

「黑尾不會再騷擾你了。」給了木葉一個分別的擁抱,小見輕聲的在木葉耳邊低語。

不溫不淡不輕不重,木葉不會知道小見做了些甚麼,是勸諫了黑尾還是恐嚇了他、是毆打了他還是哀求了他,木葉都不會知道小見做了些甚麼事,能徹底的讓黑尾不再騷擾他。短暫的擁抱沒有太多時間讓他們解釋或追問,已經把家門打開赤葦一直以眼神示意木葉快點進去,也警告小見快點離去。

 

小見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值不值得,可是他知道這一切都和木葉無關,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目送木葉進去後,小見也緩慢的回到車廂抽着氣,想到黑尾伏在路上的情景讓他情緒開始崩潰,額頭抵在駕駛舵盤上咬着牙低鳴着,無法開脫的內疚感讓小見淚流不止。

 

直到電話鈴聲起。

 

猿杙掛掉了不知道第幾通無人接聲的電話,可是他知道必需一直打下去。因為猿杙相信所有事情還是可以補救的,不單止是小見和木葉之間,還有他和小見之間,甚至乎赤葦和木兔。只要他們還未犯下無可補求的錯誤以前,只要他們仍然活着,即使千瘡百孔還是可以補救的。

這是到日落之前猿杙一直相信的事情。

可能是漸暗的的天色,也可能是一去不回的時間,無法與小見聯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猿杙的信心也跟着慢慢崩潰。可是他仍然只有相信,相信小見沒事的。

 

也相信小見沒有做出甚麼糟糕的事情。

 

一如往常,掛掉了無人接聽的電話後,猿杙隨即傳出短訊給小見,『沒事的,打回給我好嗎?』。然而從前一晚開始傳給小見的短訊都顯示為仍未點閱,猿杙也不知道小見到底是看見了預覽而決定不點開,還是在做甚麼事情以至沒能點開。

到這刻猿杙才後悔不已,早就應該直接蹺班去堵小見。然而作為剛從大學畢業出來的人,即使犧牲一切也要守着工作自然是理所當然,可是猿杙在找不到小見後才明白,沒有所謂的理所當然。

高中畢業後,雖然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學,可是梟谷眾人仍然維持良好的關係,甚至乎小見猿杙和木葉三個雖然去了不同的大學,但因為終於可以離家的關係,所以他們合租了一個位置靠近車站的三房公寓,過起了同居生活。

雖然不少人說過朋友合住到最後都會反目,可是他們並沒有。相反他們的感情比以往更親密,偶有吵架爭執,但是他們總能好好的化解,而且同居的日子久了而更了解對方,那時候猿杙以為他們能這樣一直住到誰要結婚為止。

 

至少,猿杙是這樣想的。

與小見之間的對話框,猿杙突然察覺到跟之前不一樣的記錄。一直標記為未讀的訊息已經轉變為已讀,即使只是那麼微小的聯繫都讓猿杙欣喜若狂。猿杙慢慢一字一句的打出來傳送過去,只為了讓小見能和自已一樣仍然抱有希望,『不管有甚麼事,我也會摃下來』。

放下手機,猿杙躺平在客廳的正中央,想着最初搬近這單位的情況。

那時候他們仍然是靠兼職來補貼生活的大學新鮮人,即使這樣他們三個還是沒有放棄打排球,儘管去了不同的學校也要面對課業的壓力,但是心理上的距離還是貼近的。偶爾會在比賽場上遇到梟谷聯盟的舊友,競爭者與戰友的身份洗牌了,但是對他們來說仍然是同路人。而當然他們都知道排球不能打一輩子,所以他們都有珍惜着這最後的時光,而他們當然也羨慕着能把排球打一輩子的人,比如說木兔。

而他們對木兔的感覺在不知不覺間,慢慢地從羨慕變成了憤怒,然後到現在只剩下擔憂。

梟谷的成員之中,並沒有誰跟木兔去了同樣的大學,所以最初的時候大伙最擔心的就是看來永遠都長不大的木兔。可是他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因為梟谷聯盟人數之多,讓木兔在新學校裡總能找到相識的人相伴,而這些人就像當初的他們一樣,很快就擔當起照顧木兔的責任。

木兔所散發的領袖魅力,總會讓人不自覺的聚在他身邊,而當初作為木兔最貼心的照顧者,似乎顯得甚麼立場都沒有了。

後來不止朋友和隊友,就連伴侶也是多到任由木兔隨便選擇。

木兔當然也不是那種任意玩弄人心的賤人,只是他耐不住寂寞的個性確實也害慘了不少人。伴侶一個接一個的狀況從大一開始,木兔的交往對象大多被他的外表吸引,可是那些人都受不了木兔的任性以及黏人的個性,所以他的戀愛和失戀總是隨着穩定的週期發生着。

若然說在木兔的戀愛關係中最大的受害者,猿杙覺得並不是任何一個與他交往過的人,而是從來沒有跟木兔交往過的木葉。猿杙大概在高二寒假期間察覺到木葉單戀着木兔,後來好些三年生似乎也知道了這事情,但是顧及木葉的感受而心照不宣。曾經猿杙以為高中畢業後木葉就能慢慢放下木兔,結果他們並沒有如猿杙所猜測的漸行漸遠,反而因為升上大學後得到了自由而變得肆無忌憚。

木葉偶爾會在外過夜,作為同居人的他們以為木葉不外乎是去了同學的宿舍打電玩或是做功課,但是後來他們察覺到木葉偶爾會在外宿後失魂落魄,甚至情緒波動得不能上課。

他倆雖然擔心卻又不敢過問,只好拜託跟木葉同校的白福幫忙調查,結果白福傳來的資訊讓他倆差點衝去把木兔暴揍一頓。白福是第一個人知道,木兔會在失戀過後找木葉上床,而小見和猿杙則是把祕密保守到最後的人。

從以前開始,白福就算是小見與猿杙以外跟木葉最親近的人,而剛好升上大學以後白福與木葉同校了。雖然不是同系,但舊友的關係足以讓白福與木葉親密起來。所以木葉的狀況除了同居友人以外,白福自然也注意得到。

女孩子的資訊網絡並非男孩們能夠理解和想像得到的龐大,所以小見和猿杙並不知道,白福的朋友圈中有木兔交往過人。

『木兔那混蛋啊?早上才跟他說分手,晚上有就有人跟我說,看到他摟着別人回宿舍過夜吧!』

對於朋友圈討論着木兔的事,白福不以為然。大概認識太久了也清楚木兔是怎樣的人,本質不壞只是太過害怕寂寞,所以總是耐不住自己一個。只是後來的話題說到木兔摟回去的人,是染了一頭亞麻色的頭髮,白福突然覺得事情似乎向着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不敢去探求真相,白福寧可相信那只是流言蜚語。可是不久之後在圖書館遇見木葉,默默的站在書架前抬頭發呆的男孩讓白福有種不捨的心痛。

「木葉……秋?」

「阿雪啊?你說如果書架這樣倒下來把我砸死了,有誰會傷心了?」

「不要說傻話了。」

「阿雪你會想我吧?但是也只是一時半刻的事,終究我們都不是無可替代的。」

那一次,白福不管圖書館規則中說明的『不可在圖書館裡鬼混』,她把他拖到圖書館的角落然後用力把木葉的頭壓在自己胸懷裡抱緊,像情侶一般的親密卻又比情侶更細膩。白福感受着的懷抱裡的木葉從毫無反應漸漸變成止不住抖震,這種時候女孩子的溫柔彷彿靈藥般拯救了滿是傷痛的靈魂,可是女孩子的愛並不能讓男孩子不再去接近那傷害他的源頭。

 

「雪、你覺得木兔會愛我嗎?」

「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愛你。」

 

如果問白福是否愛着木葉,其實她也不知道,可是如果木葉需要被愛,她願意用盡所有的心意去愛他。然而白福知道提供給木葉的選擇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因為木葉並不願意。

冷靜下來的木葉抬頭掙脫白福的懷抱,反過來把白福擁在懷裡,不言不語正是最好的回答。木葉身上總是帶着飄忽的氣息,就像秋天一樣的乾脆但也如秋天一樣的蕭殺,而白福良久之後才聽到木葉開玩笑的說了一句『剛才碰到阿雪的胸脯了呢』。

這下白福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大膽也多麼的不顧羞恥,惱羞成怒下白福踩了木葉一腳然後推開他罵了一聲『下流』,卻在同時間看到木葉眼眶正在發紅着,木葉的淚水少得像他的怨尤一樣,從來不會察覺到甚麼時候出現,只能在木葉的臉上找到殘留的痕跡。

 

「阿雪要聽我的事嗎?」

 

即使再親密的朋友也有不能說的事情,選擇把故事告訴白福只因為時機的巧合。所以白福知道了木兔在大二寒假被甩後,晚上給木葉發了簡訊一直喊冷,結果木葉就替他取暖取到床上去。

沒有甜言蜜語的哄騙,也沒有借酒亂性的藉口,門鐘聲再加上時間上的吻合,木兔還未開門就知道門外的是木葉,所以看到站在單人宿舍門外的木葉因為天冷的漲紅着臉的時候,木兔一句廢話都沒有就把他拖進房間裡甚至拖到床上,反覆說着『我被甩了』以及『真的好冷啊』,就這樣跟木葉做了。

木兔說得很明白,所以木葉很清楚木兔只是怕冷而已,而他也很清楚這一切只是取暖而已。所以沒有把這一切當作單純的取暖,是木葉的錯。

而且,沒有把往後重覆發生的一切理解為只是上床而已,更是大錯特錯。

 

「秋、我當你女朋友,甩了木兔好不好?」

「我甩不掉木兔的……因為他從來都不屬於我。」

跟木葉在大學的咖啡廳聽完他那平淡無奇但又讓人恨很咬牙切齒的故事,白福並不想去暴揍木兔,但她同樣不想木葉再這樣跟木兔糾纏。從那一天起白福保守了木葉的祕密,當然她也有想過找別人幫忙木葉,可是想到最後還是覺得不可能把這種事告訴別人。

而白福能做的,就是看着木葉一次一次的走到木兔身邊,然後她一次一次的把精神被摧殘得支離破碎的他抱在懷裡。兩人建立起親密的關係,甚至乎大學同學都以為兩人是交往中,但是白福每次被誤會了都不會去澄清,也許是她不想跟旁人解釋太多,也許是她自已也解釋不了這種關係,甚至乎也有一絲的可能性,她希望誤會成真。

 

直到小見和猿杙也察覺到木葉的不妥,白福也明白到自己的存在對木葉其實毫無幫助,所以她決定把木葉還給他們,也把木葉交給自已的故事轉交他倆。然而猿杙和小見即使知道了木葉的事,可是他倆仍然是甚麼都做不了。似乎從最初開始,他們就甚都做不了,包括木兔對木葉所有大大小小的惡作劇,以及木葉對木兔從未改變過的感情。

 
後來事情悄悄的起了變化,那一年唸醫學系的赤葦開始了在醫院實習,取捨之下只好放棄大學校隊的位置。雖然還不至於完全放棄排球,可是他們都知道總有一天都會像赤葦那樣,為了走更遠的路而把過去最重要的東西放下。

又是寒假期間,又是木兔失戀的夜晚,曾經的梟谷正選們剛好聚在三人的小公寓舉行火鍋派對。彷彿是為了慶祝木兔再次失戀似的,就連不熱衷於聚會的鷲尾以及剛成為大學新鮮人的尾長都參加了。期間木兔借醉抱着木葉一直喊冷,受不了木兔的黏人,木葉想要把他摃進自已房間讓他躺一下,然而赤葦卻搶在木葉前頭把木兔扶起來,然後問淮許了猿杙借用他的房間,就把木兔搬了進去再關了門,讓他自已喊個夠。

「雖然不常見,但還是老樣子啊!」作為後輩的尾長,卻是最先為了木兔的行為下評語,「赤葦前輩很會處理木兔前輩呢!」

「只是照顧者的工作罷。」過去了三年,赤葦也稍為學懂了以微笑回應後輩。

說不清是酒精影響還是被火鍋的熱氣薰過頭,尾長看着赤葦的時間越久,臉色就越見發紅,而後來尾長也只好問淮小見借他的房間躺下來。

派對到後來其實猿杙都已經沒印象了,大概只記得鷲尾去了木葉的房間睡,小見也不在意的跟尾長去搶棉被,然後猿杙決定去跟木兔擠一下的時候,他好像看到坐在被爐邊的赤葦為了能夠讓不知道甚時候睡着了的木葉,能夠繼續枕在他大腿上安睡,即使已經累得眼快睜不開,赤葦仍然保持安穩的坐姿,不去驚擾木葉。

那時候如果赤葦能夠把木葉這樣慢慢的牽走,也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猿、起來,這樣躺會感冒的!」

「你回來了。」

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小見跨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景象,而客廳並沒有吃剩下的火鍋或是滿地喝完的啤酒罐。安安靜靜的空間,只有不知甚麼時候躺在地上睡着了的自己,以及不知道甚麼回時候家的小見。

而那時候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個夢罷了。

在地板上躺太久的關係,想要坐起來的猿杙才發現腰背酸痛得很,可是他沒管太多的一把抱住了小見反覆的說着『回來就好』。

「不好啊、猿……我殺了黑尾。」回應着猿杙的懷抱,小見把臉埋在猿杙的胸口磨蹭着,像是在尋求安慰,更像是累了想要睡的小孩一樣。

 

「我會摃下來。」

「這次你摃不住的,明早我去投案好了。」

拍了拍小見的頭示意他走開,可是小見並沒有如猿杙的願,反過來小見突然抬頭的捧着猿杙的臉親下去,綿延的吻從額頭散開延續到嘴角,最後落在嘴唇上。

小見最愛的人不是猿杙,可是小見知道猿杙最愛的人是他。

所以小見願意把自己的一切交給猿杙。

「不要瘋了,你快去休息。」猿杙扶住小見的頭把他拉開,說甚麼坐懷不亂的情操他怎麼可能會有?但是乘人之危的事,猿杙大和的尊嚴絕不容許。

「明天我就要坐牢了,你就和我做一次吧。」

小見過於大膽的表白讓猿杙差點把舌頭咬斷,可是都把話說到這樣,再拒絕就不是男人了吧?

兩人在地板上滾了一圈,上下位置倒轉過來。從上而下看着被壓在身下的小見,猿杙到現在仍然搞不清自己甚麼時候愛上了小見。不是高一的班上自我介紹、也不是加入排球隊那天、更不是高中期間多次球隊外宿。猿杙自己都說不出甚麼時候愛上了小見,更不知道到底自己喜歡他甚麼。

就只是愛吧!

手掌撫上小見的臉頰再滑落到頸項旁,看到小見毫不畏懼的神情,反而猿杙猶豫着該不該繼續下去。而最後他們都沒能繼續下去,因為尾長開門進來了。

「啊啊啊、我甚麼都沒看到!」在學校做功課到過了午夜才回家的尾長,才開門就看到小見被猿杙壓在地上,雖然心裡是咆哮着『那麼等不及就在客廳做了?』,但是口裡仍然是反射性的喊出讓大家沒那麼尷尬的話,然後衝進房間。

可是猿杙仍然覺得很尷尬。

被尾長這樣亂入,小見和猿杙都堅持不住的笑場了,然而歡笑過後他們知道還是要面對黑尾的事。小見終於接受猿杙的提意,吃了安眠藥去睡下來,剩下的交給猿杙去處理。

 

「猿杙前輩跟小見前輩……」

「沒甚麼的,剛才不好意思啊。」

一直注意着自己房門外的動靜,尾長聽到小見回房間以後、猿杙在廚房處理家事,才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來,而說要問些甚麼或是關心些甚麼,尾長都不知道該從何開始。

「能互相喜歡真好。」

「尾長你還是喜歡着赤葦嗎?」

「喜歡啊,喜歡到他所有的要求都無法拒絕。」

尾長那麼誠實的表白讓猿杙自愧不如,輕拍一下對方的手臂以作鼓勵,也叮囑對方早點去休息。

猿杙無法承認跟小見是互相愛戀着,畢竟他一直都知道小見心裡最愛的人是木葉。雖然猿杙自信是小見的第二最愛,可是不是第一位就己經沒意義了。目送尾長回去房間後,猿杙想起那時候木葉搬出那個房間的事情。

 

當時,木兔失蹤了。

 

時間點看上去有些微妙,就在木兔在群組中公佈,他跟職業球隊簽約成為球員的當天,訊息出來以後大伙相繼在群組中傳來短訊祝賀他,但是全部都顯示為未被讀取。大概兩天後,就有人察覺到木兔不止不讀訊息,甚至乎學校跟宿舍都沒有回去。就這樣48小時過後,木兔的家人就因為木兔失蹤而報案了。

本來為了木兔的事大伙都心煩意亂了,但隨之而來更讓人擔心的是木葉的狀況。

木兔的失蹤似乎讓木葉因此陷入崩潰的邊緣,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回去公寓也沒有回去學校處理畢業功課,要不是他還會回短訊,大伙都以為木葉都要失蹤了。後來白福在校園裡堵着木葉,可是他的狀態卻是讓白福當下哭了出來。彷彿多天沒睡過似的失神,對於白福的叫喊彷若無聞,後來白福拉着木葉的手在校園的中央大道上哭了,他還是冷漠的不看一眼。

白福終於明白到,木兔對於木葉的意義是甚麼。

陪伴木葉直到其他人趕過去,從那時候開始白福等人開始了一方面要尋找木兔的行動,另一方面輪流照顧着木葉,然而兩方面到最後都沒有因為他們的努力而有所進展。

對於木兔的行蹤,警方一點綫索都沒有,更別說他們只是普通的學生罷。而木葉總會在他們不注意時偷走出去,然後一兩天後才回來,每次回來的木葉看起來比之前更絕望、眼神更空洞。那時候他們覺得如果沒把木兔找回來,說不定木葉會在這之前就死掉。

就在木兔失蹤差不多半個月的時候,赤葦突然挾着消失了兩天的木葉出現在猿杙和小見家,提出了讓木葉搬過去跟他同居的要求。那時候木葉的眼神稍為回愎了神采,這是木兔失蹤後木葉從未展現過的神情,只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隱瞞了很多事情。

相交多年的默契,小見和猿杙交換了眼神後,一個坐到赤葦身旁搭着他的肩膀以防他有所行動,另一個不發一語的把木葉拉進他的房間。

「你到底是怎麼了?跟赤葦又有甚麼關係了?」小見拉着木葉的手不放,他害怕這樣放開了手就會失去木葉。

「沒甚麼的,只是發生了很多事情罷。」跟小見的緊張失措,一直以來情緒都緊繃着的木葉,此刻卻是一臉冷淡尋常。

「不說清楚不淮你走、說清楚了也不淮走!」小見搖着木葉的手臂任性的說着,而小見在那個當下,除了耍任性之外似乎無計可施了。

「赤葦能幫助我,沒事的……而且你跟阿猿,總該有點進展了。」木葉一語道出他們之間的問題癥結,雖然一直維持現狀大家都會比較快樂,可是他們終有一天會後悔,當初沒有鼓起勇氣拼一次。

 

最終小見留不住木葉也問不出甚麼,而且只有看着木葉就這樣跟着赤葦遷出。

大學生的同居關係有着微妙的牽連,木葉遷出後的房間必需有人承接才能繼續住下去,否則小見和猿杙也要遷出或是共同尋找另外的雙人單位。那時候猿杙和小見都沒把這問題提出來,到底他倆要同居了還是拆伙。

其實如果問猿杙,他並不希望跟小見拆伙,但同樣地他也不希望跟小見單獨同居,木葉的存在一直保持着猿杙內心微妙的平衡,只要有木葉在,猿杙就能克制着自己,不越雷池半步。可是如果和小見拆伙,猿杙知道自己會非常不捨。

對小見而言,他也不希望跟猿杙分開,但同樣不希望演變成跟猿杙單獨同居的關係。從相識最初,小見就比較喜歡親近木葉也跟他比較投緣,但同時他對猿杙的感情也隨年月堆疊起來,填補了生命中的所有空洞。

然而,他們的糾結和掙扎並沒有維持太久,尾長突然聯絡他們說下學期會遷出學生宿舍,問他倆能否搬過去跟他們同居。看到學期完結只剩兩星期,尾長這時候下這種決定再提出這種要求,看來不外乎是赤葦的作為。

赤葦的心思細密一直都讓小見很佩服。

他們那一輩的梟谷排球隊成員,赤葦是唯一考上了醫學系的人,看在不擅長唸書的小見眼裡,赤葦那樣聰明又沉穩,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換個立場來看,小見從來不知道赤葦心裡在想甚麼。明明是大腦派的人,可是又心甘情願的跟在木兔那傻子身邊,明明醫學系就是忙碌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可是為了打排球於是堅持到無法堅持才退出校隊。

而小見最不明白的是赤葦到底前木葉抱有甚麼感情。

梟谷時期,小見跟所有人一樣以為赤葦喜歡着木兔,可是升學以後大家有了新生活,見面沒以往那麼容易以後就看出來,赤葦總會想法子調配時間去見木葉而不是木兔或是其他人,這樣的選擇似乎就顯而易見了。

然而赤葦所做的,也只限於見面罷了。

小見算不上聰明甚至乎偶爾會單純過頭,可是他並不笨。所以他知道赤葦也在等待機會,一個讓木葉放棄木兔的機會,以及一個能夠讓木葉愛上他的機會。

所以赤葦要把木葉帶走的時候,小見知道赤葦開始採取行動了,而且赤葦行動之快和週詳也是讓小見嘆為觀止。赤葦只花了三天就找到交通方便的二人公寓,而且不用兩天就打包好木葉所有雜物連同主人一起帶走,更別說他只用了一天時間就能把新公寓的配置安頓好。

而最讓小見覺得不舒服的是,赤葦從來不容許任何人踏進他與木葉的公寓。

雖然不會勉強赤葦像他們那樣把大伙帶回家辦火鍋派對,可是探訪甚麼的都不容許,總會找到各種種樣的理由推卻,作為多年友人來說太讓小見覺得不舒服。然而面對赤葦那種讓人猜不透的神情,即使行動力強如小見,還是無法提出任何質疑或是採取任何行動。

所以小見只能說服自己,木葉好好的就好。

猿杙當然也想木葉好,但他更希望小見好。

 

確認安眠藥生效了,猿杙把小見的房門關上後思量一陣,決定直接撥打黑尾的手機。如果只是小見自己慌亂了其實甚麼事都沒有,那麼只要被黑尾罵一下擾人清夢就好了,否則去找其他人打聽,說不定還會說漏了嘴而帶來更多的麻煩。

電話雖然能夠接通,可是等待不到十秒就被對方拒絕接聽。然後沒到半分鐘,就輪到夜久來電了。

拿着夜久的名字一直閃着,猿杙大概預見了結果,這下突然了解到小見拒接電話的心情。因為接聽了,似乎就必需面對無法收拾的殘局,沒有勇氣面對惡果只是人性罷。

然而夜久也沒有給猿杙太多的思考時間,在猿杙還在掙扎的同時,夜久已經掛掉電話然後傳來簡訊『阿黑車禍進醫院了』。

如果說只是自己的事情,猿杙大概也會決定逃避到底,可是牽涉到小見就避無可避了。

「阿猿嗎?怎麼你會打給阿黑啊?研磨剛才不小心按了拒接、阿黑昨天黃昏出車禍了!」

「嗯、你們在那所醫院了?」

明明是猿杙回撥過去給夜久,可是電話接通後卻是夜久連環砲轟了猿杙,可幸夜久並沒想太多就把猿杙想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也沒有追問猿杙為甚麼會在這種時候撥電話給黑尾。

有了心理準備才趕過去醫院,但是看到研磨以及夜久的時候,猿杙還是有愧於心的不知怎樣安慰他們。

「猿杙,謝謝你過來。」

「黑尾怎樣了?」

「已經搶救過了,情況嚴重,還在昏迷。」

因為黑尾的緊急聯絡人是研磨,所以黑尾出事後醫院馬上知道了研磨。然而研磨並沒有馬上把消息發放出去,他只是通知了夜久過去陪伴。正因為這樣,猿杙會在這種時候要找黑尾似乎過於巧合。

 

「猿杙你為甚麼這種時候打電話給小黑?」

「我、沒甚麼……」

「會在凌晨時候突然找一個很久沒聯絡的朋友,而那個朋友剛好進醫院?」

研磨前所未有的銳氣直指猿杙,也許是生死未明的人是黑尾才導致一直與人無爭的研磨如此爆發,研磨此刻也只是想找個出口把心裡的不安與懼怕宣洩出來。

「研磨,你累了。」跟研磨並肩而坐的夜久握住對方微涼的手,視線停駐在研磨手中螢幕已經碎裂了,但仍然能夠運作的手機,不意外那是因為車禍所導致的,「天亮以後,就叫小黑的家人過來,你回去休息。」

「可是……」

「沒有可是、天亮後我也會回去,然後叫海過來。」

同樣是身型嬌小的自由人,但是夜久從來就有種讓人不能違抗的氣勢,也因此他才會是研磨此刻想要依賴的人。

「好。」研磨眨眨眼調整了一下情緒,答應了夜久的要求同時也對猿杙下了逐客令,「我們在這裡就可以了,猿杙你先回去吧。」

猿杙也知道自己並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與身份,這樣冒失的跑過來確實會讓親友更加不安。確認了黑尾的狀況後,猿杙也要思考下一步。

 

「我送你出去吧。」

為免尷尬延續下去,猿杙也很識相的決定離開,可是才沒走出兩步就被研磨的提意稍為嚇倒。

 

「研磨……」

「沒甚麼,我送送就回。」

研磨的動作令夜久始料不及,可是在夜久能夠說出那裡不對勁之前,研磨已經站起來走向醫院出口,亦示意猿杙跟上。

「梟谷的各位還好嗎?」

「還差不多。」

不擅對話的研磨把猿杙送出醫院門口,卻沒有急着回去,反而開始跟猿杙聊起來。

「警察初步說過,撞倒阿黑的人沒有減速也沒有撞毀其他東西,似乎是有目標行兇的。可是他並沒有二次衝撞又或是輾過阿黑,看來是猶豫了。」研磨把從警方聽到的事情加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猿杙,「我覺得,兇手可能是熟人。」

聽到研磨的話,猿杙心裡雖然難過可是仍然沒有動搖,如果黑尾撐不過去而小見成為殺人兇手,那麼他會不惜一切的去保護小見。

「小見和木葉好嗎?」

「他們好啊。」

擁有跟赤葦相似的屬性,不過研磨似乎更擅長鑽入人心,找出當中的缺口。所以當研磨話鋒突然轉到二人身上,猿杙幾乎要抽口大氣穩住自己的心情。自覺跟研磨的寒喧無法延續下去,猿杙着實害怕着自已會不小心露出馬腳,所以決定離去。

而離去前猿杙還是真心的跟研磨說,隨時可以找他幫忙。

「猿杙、謝謝你……那個、木兔的事我也很抱歉,對不起。」

「沒關係,我們會找到他的。」

研磨最後展現的內疚也是真的。

除了梟谷之外,當年聯盟中的人其實都很擔心木兔的狀況,最初那幾天也跟着四處去搜索木兔,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人仍然沒找回來,而參與搜索的人卻越來越少。最後仍然在堅持中的人,就只剩下黑尾以及當年跟木兔同隊的人。

黑尾擅長照顧別人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研磨知道黑尾的愛操心並不止於『音駒隊長』這身份,黑尾對於身邊的人和事都有着難以理解的責任感。所以木兔的事他費盡了心思,然後木葉的事他也放在心上。研磨甚至記得黑尾在音駒OB的群組中交待過他們,只要誰在路上看到木葉在遊蕩就要馬上通知他。

說不出因由,研磨總覺得黑尾的意外跟木兔失蹤是有關係的,可是研磨也知道不能拿自已的直覺去刁難猿杙。

 

正如小見也不想拿木葉的事去刁難任何人,可是現在似乎無可避免要跟赤葦攤牌。

前一夜猿杙給他的安眠藥似乎效力非常強,所以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早上十點,腦袋昏沉沉的抓抓頭髮總覺得忘記了些甚麼。呆坐了十分鐘才點開電話,看到通訊軟件中累積了好幾條簡訊,第一條是工作上的伙伴告訴他好好休息,第二條是猿杙說替他請了病假以及中午前會回家,第三條是尾長留下來的,內容把小見嚇得完全清醒過來。

『赤葦前輩在家裡等小見前輩醒來。』

幾乎是滾出去房間的狀況,看到跟自已的狀況完全相反的赤葦,安安靜靜的坐在餐桌旁喝着茶,然後一臉平淡的說了一句『小見前輩早安』。

就因為赤葦那一句早安,48小時內的記憶像海嘯般湧上,勢要將小見淹死似的。

自從木葉跟赤葦遷出以後,木葉的狀況似乎越來越穩定,據白福所說的至少能夠正常回去上課和準備畢業,甚至乎木葉開始跟上其他畢業生,開始找工作和面試。怎樣看來木葉都像個正常人似的,可是這才讓小見更擔心,因為木葉沒有再為木兔的失蹤而失魂落魄。

如果說那是其他人,小見一點都不會意外,但因為那是木葉,所以絕對沒可能放棄木兔。那個從高一開始單戀着木兔的木葉,那個為了安撫木兔而安撫到床上去的木葉,那個眼中除了木兔誰都沒有的木葉,絕對不可能因為跟赤葦在一起就灑脫地放棄木兔。

 

所以小見寧願相信,木葉和赤葦之間並非眼見的簡單。然而讓小見擔心的除了赤葦以外,還有莫名奇妙地盯上木葉的黑尾。

木兔失蹤的消失傳出後,相熟的人大概都知道伴隨的是木葉變得很糟糕,那時候黑尾也是木葉的看顧者之一。然後時間久了,木葉似乎不太願意被黑尾跟着,雖然木葉會在眾人不注意時逃走,可是如果來的人是黑尾,木葉就會不管那麼多的即場逃掉。所以後來他們也不勉強黑尾去陪伴木葉,可是黑尾卻不知道執着甚麼的總會跟着木葉,直到赤葦把木葉帶走情況亦沒有改變。

小見私下找過黑尾想要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可是黑尾卻是問非所答的說着『犧牲木兔或是木葉,你選那一個』。這種聽起來像智力問答的題目,小見很快反應過來說『兩個都不犧牲』。

「梟谷之中果然還是你最單純。」

「喂、這是稱讚嗎?而且到底你們怎麼了?」

對於黑尾難以理解的反應,小見只有更多的疑惑,雖然從來沒有跟黑尾深交過,但認識多年還是會了解黑尾的個性,所以小見明白黑尾不會做一些傷害木葉的事情。雖然小見的理智這樣告訴他,但在木葉向他求助後,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算不上很順利,但是小見跟猿杙仍然能夠在畢業禮舉行之前找到工作,而且因為他跟猿杙以及尾長仍然能夠維持穩定的同居關係,木葉跟着赤葦也漸漸回到日常生活,所以撇除了木兔仍然下落不明,小見覺得一切尋常得過於美好。

 

「春、好久不見了。」

「秋……?」

 

小見工作的地方是稍為遠離市中心的工業區,所以工作定下來以後,小見就狠下心購置了一輛廉價二手車方便工作。正因為工業區那邊交通不方便,木葉卻在下班時間出現在這裡,小見心裡確實是疑惑多於歡喜。

「黑尾一直追問我關於木兔的事,怎麼辦了?」

「甚麼黑尾又甚麼木兔了?你到底在幹甚麼了?」

「黑尾……一直來找我,怎麼辦?」

「秋、冷靜點!」

「黑尾……要把木兔搶走嗎?」

「秋!!」

短短的對話間,小見才發現木葉一開始的平靜全都是偽裝出來的,木兔的名字不斷從木葉口中說出,然而小見完全聽不懂木葉在說甚麼,後來小見只好把木葉塞進汽車後座然後帶他離去。

大概錯誤決定只要做了一次,就會完全沒有回頭的機會。

那天晚上小見沒有回家也沒有送木葉回家,小見並不想把猿杙牽扯進來,可是他也不想把木葉送回去給赤葦。把車開到最近的海邊停下來沉澱這一切,看着後座因為鬧得累了而睡着的木葉,小見把座椅放下來讓車廂變了臨時過夜的小空間,也把放在車廂備用的毛毯拿出來把兩人包裹起來依偎着取暖。小見把木葉以及自己的手機調成靜音模式,讓所有的干擾都被屏蔽在小小的車廂以外。

然而天亮以前,這份平靜就因為赤葦出現打破了。

小見清醒過來是因為有人在車廂外用手電筒照到他臉上,睜開眼習慣了黑暗後就發現站在車外的人是赤葦。知道赤葦是故意弄醒自己但又不驚動到木葉,小見也只好妥協的下車面對。然而在打開車門的瞬間,赤葦馬上按住車門探身進去,手上拿着針筒和酒精紙想要給木葉靜脈注射。

「喂!」看到赤葦的動作小見除了驚訝更是止不住的憤怒,但同時顧慮着木葉還在睡,所以他只是壓底聲量然後抓住赤葦的手腕,阻止他傷害木葉。

對於小見的動作,赤葦皺了下眉以示不滿,然而為免跟小見爭執以至太大動作弄醒木葉,赤葦還是解釋了,「鎮定劑而已,讓木葉情緒穩定一點。」

想起木葉幾小時前的狀況,雖然不願意赤葦用藥物控制木葉,可是考慮到這陣子都是赤葦在處理木葉的問題,小見最後還是決定讓步。

看着赤葦在木葉手臂上打上一針,小見有着胃裡翻滾着的錯覺。甩甩頭跟着赤葦走出車外,一陣冷風吹到臉上並沒有讓小見因此而清醒過來,反而因為更多的問題盤旋在腦海裡而混沌着。一臉戒備的盯着赤葦,可是對方仍然像往常一般平淡的看着他。

「木葉的手機安裝了追蹤軟件,所以我隨時能找到他,而他用的藥都只是鎮定作用,我會按他狀況使用,對他的身體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赤葦一口氣把小見的疑惑都解答了,然而小見唯一想到的就是,應該早把電話調成航空模式。看到小見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赤葦也只能嘆一口氣繼續說,「我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木葉。」

「我知道。」

小見即使不想承認也不行,畢竟自從木兔失蹤後,能夠穩住木葉的情緒似乎就只有赤葦。雖然赤葦是使用了藥物,可是把木葉送去看精神科,後果可能會變得更差。在這種時候小見比平常更佩服赤葦,即使只是實習醫生,赤葦能做到的不下於正規醫生。

「讓木葉發作了的是黑尾,大概你都知道了吧。」

「赤葦你……該不會連偷聽軟件都安裝了吧?」

對於小見的猜疑,赤葦不置可否,但是小見的回答已經印證了赤葦的猜測,木葉在失控的時候就透露了黑尾糾纏他的事情。

 

「黑尾會糾纏木葉,是因為木兔失蹤跟他有關?所以赤葦你知道甚麼?」

「以前的小見前輩不會想那麼多的。」

「以前的赤葦也不是這樣的。」

「我一直都是這樣,都只是因為我愛木葉而已。」

赤葦的表白讓小見氣窒了,因為他也覺得自己一直愛着木葉,可是如果問他能否做到赤葦這樣,即使要做出木葉討厭的行為甚至乎造成傷害,也要保護他在自己身邊,小見自問做不到。守護也許沒那麼困難,困難的是為了保全對方的安全甚至生命,必要時狠下心的傷害他。

 

小見知道在這方面,他永遠比不上赤葦。

 

「木兔失蹤確實跟木葉有關,但是現在不能讓黑尾來亂,否則我們會失去他倆。」

「小見前輩你是唯一可以幫助木葉前輩的人,只有你才可以。」

「如果黑尾前輩有些甚麼事絆着他不能隨便去找木葉那就好了。」

「如果黑尾前輩遇到甚麼意外,讓他必需休養一陣就好了……」

 

赤葦的話就像催睡一般,明明知道不能做出傷害他人的事,可是小見無法把那份自私的想法驅散。默默的看着赤葦把木葉抱到自己的車上,小見也只是癡癡的看着,甚麼都沒有做。

直到赤葦的車離開他的視線,直到太陽從海平面升起,直到手機的鬧鐘響起,小見還是無法忘記赤葦跟他說過的一切。腦袋無法運轉的回到車上,想着這個時候去吃早餐然後上班才是最重要的事,那麼猿杙打了他手機一整晚,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

 

從梟谷聯盟延伸出來的OB群組要找到黑尾的聯絡並不困難,雖然很久沒有聯絡黑尾,可是小見電話打過去只是說了是有關於木葉和木兔的事,他倆就很快約好了下班後在黑尾的公寓樓下見面。

 

然後,黑尾等到的不止小見,還有小見發狠踩着油門衝向他。

現在,小見同樣握着拳頭衝上前,想要揍赤葦一頓。

 

可是在撲上去後看着赤葦一貫冷淡的神情,小見突然醒覺到自己根本沒有站場去揍赤葦。不管赤葦跟他說了甚麼好,決定去傷害黑尾的始終是他自己。身高上的弱勢並不足以讓小見退縮,不能讓自己的氣勢弱下來,小見用力的揪住赤葦的衣領然後推往牆邊。

 

「春!!」

大概是推撞的聲音太吵耳,小見和赤葦都沒察覺到猿杙在這期間開門進來。伴隨着叫喊,猿杙很快的衝了上來把小見拉開。

「猿、我沒有……」

「赤葦你拿着甚麼?」

小見還未為自己辯解並沒有揍赤葦,猿杙的咆哮就打斷了他,然後出手抓住赤葦的右手腕。

小見這才看到,赤葦不知甚麼時候手裡多了一把手術刀。

掙脫猿杙的手,赤葦把握着手術刀的手插進衣袋說了句『實習用具罷了』,在猿杙身邊走過去的同時,赤葦用餘下的手拍了下猿杙的肩膀,像是男孩之間的兄弟式鼓勵,但更像某種小見讀不懂的訊息,猿杙像會意似的以眼神告訴小見別亂動,然後隨着赤葦走出公寓外。大門關上,只剩小見一人的公寓又再次回復安靜。

即使沒有受傷,但是小見驚嚇得也不輕。

赤葦是以為那是甚麼搞笑電影橋段嗎?作為醫生,身上任何時候有一兩柄手術刀是很平常的事情?

全身止不住的震抖,昨晚把黑尾撞倒的情境像跳針的影片一樣,不停在腦海裡重播。黑尾很痛嗎?會很害怕嗎?身體狀況到底怎樣?黑尾的父母以及研磨傷心難過了嗎?他們都哭了嗎?

 

黑尾會死嗎?

 

恍神的走到廚房的水糟前拿起擱在盤子架上的陶瓷刀,沒有猶豫也沒有害怕的把左邊手腕切開。力度雖大可是仍然無法把手腕切斷,這下小見才知道原來人體的筋骨比想像中堅硬。然而柔軟的皮肉卻沒有那份硬度,被割破的手血流如注,可是小見並沒有因此而罷休,繼續往手腕靜脈處持續地割下一刀又一刀,希望藉由流出的血能清洗自己的罪孽。

「春!!」

大概太過專注而沒有察覺到猿杙已經回來,同樣的喝罵卻帶着不同的心情,搶下小見手中的兇器丟進水糟裡,猿杙抓住小見前臂翻過來看到血肉模糊的一片。

「你們怎麼都做這種事啊?」扶着不會掙扎的小見坐在地上,遍地血跡讓猿杙都要哭出來,可是小見卻是無感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低聲笑着。

「我們嗎?是指我和阿秋嗎?」任由猿杙抓住自己的手,小見把頭擱在猿杙肩上撒嬌似的輕笑了一下,「你說怎麼辦好?我殺了黑尾,木兔失蹤果然是跟阿秋有關吧?」

沒有再抓住小見受傷的手,猿杙改為一手按住伏在自己肩上的笨蛋腦袋,另一隻手環過小見背後讓兩人貼得更近。慶幸手腕只有靜脈經過,所以傷口即使沒有處理也慢慢的凝結了。流了滿地的血而且兩人身上都因為乾掉的血塊而黏黏糊糊,猿杙反覆輕拍着小見的背安撫着,同時也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

雖然不知道小見會否再有甚麼失控的狀況,但是為了不嚇着尾長,猿杙還是把他拉起來坐在餐桌旁說要處理傷口,也順便把黑尾的狀況告訴了小見。

「因為你猶豫了,所以黑尾並沒有死,而且很快就有路人把他送去醫院了。」

「可是我、還有木葉……」

「木葉的事,我會跟赤葦談。」安慰着小見,猿杙把小見的傷口包紥好後順便給他端來止痛藥,「消炎止痛,先吃吧。」

猶豫着是否該要吃藥,小見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妥,可是猿杙把藥放在他手中,而且拿着水杯在旁等候,小見終於還是把藥吞下。似乎消炎藥都有着令人渴睡的效果,吃下後不到十五分鐘小見就覺得眼皮重得無法思考,狀況有點像前一天晚上吃下猿杙給他的安眠藥。

 

為何,猿杙手邊會有那麼多藥品?
小見想到的時候,已經無法保持清醒。

 

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只有一片純白。

全身疼痛得無法移動,感覺那不是普通的肌肉酸痛,似乎是有更嚴重的原因讓他此刻痛得冷汗直冒。費盡全身力氣把頭扭向一旁,映入眼廉是醫院的監察儀器。零碎的片斷慢慢組成記憶,躺在病床上的人終於想起發生過的事情。

 

小見春樹把他約出去,然後開車想撞死他。

黑尾鐵朗覺得自已可能真的是黑貓轉生,被這樣撞了還能活下來,當然他也不排除小見並非真的想撞死他,因為他電光火石間,他看到小見害怕的樣子。想起自己跟小見約出去的原因,黑尾更是肯定木兔失蹤的線索確實在木葉身上,甚至乎小見可能也知道當中內幕。

試着挪動自己的手指,果然掌心中塞有一個按鈕,隨即黑尾就通知了醫護他已經醒來,而最先衝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研磨。這樣子黑尾也不意外,如果進醫院的人是研磨,大概他也會這樣日夜守在醫院。

陪伴着研磨的猛虎晚一步的跟着進來,看見兩人一臉憔悴的不知道多久沒睡的樣子,黑尾才想開口道歉卻被研磨撲到床邊抓住他的手的動作嚇倒了。

「阿黑沒死!!」

「喂、當然啦!」

「哇!!」

自幼對所有事情都冷冷淡淡的研磨,此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哭起來。黑尾沒力氣安撫他,也沒那個思考能力說安慰的話。因為在黑尾心中有着比繼續躺下去更重要的事,就是要讓小見來跟他解釋一切。

後來黑尾跟警察說了甚麼都看不到,也沒有想到自己被尋仇的理由,所以大概只是倒霉遇上肇事逃逸罷。雖然警察因為不相信而再三跟黑尾確認,可是他仍然堅持沒看到車型顏色以至車牌或是司機,所以警察也只能循例交待一下就離去。

「阿黑你說謊了。」

「啊啊。」

研磨借故把猛虎遣開,然後開門見山的質問黑尾。大概知道沒可能完全暪得了研磨,黑尾決定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麼,是小見還是木葉做的?」

「呃、怎麼一來就扯上他倆了?」

「你沒有否認……」

「喂、我也沒承認啊!」

三言兩語間,研磨在黑尾完全猜不透的狀況下定了結論,而黑尾也只能否認到底。畢竟從一開始,黑尾就想用他自已的方法處理這事,只是沒想到事情沒那麼簡單,還讓自已惹上這麼大的禍。

「所以真的是他倆其中一個吧?」研磨拉了椅子坐到黑尾旁邊,「我對你老實吧!因為你出意外當晚,猿杙就打電話找你。那個跟你一點都不熟的猿杙,會這麼剛好找你?如果是他做的大概也不會馬上來打探消息,所以就是他最親近的人吧?」

「哈哈、甚麼都暪不了你咧。」已經不再否認,大概如果從一開始就找腦筋較好的研磨討論,大概也不會弄到如斯田地。

「小黑,所以、梟谷那幾個人到底怎麼了?」

「幾個月前,木兔失蹤那天,他打過電話給我。」

回想到那天的狀況,如果他能更快回應木兔的訊息,又或是他能夠更快去找木兔,也許現在他們仍能夠過上安穩的日子。如同其他人一樣在群組中收到木兔的訊息,說他跟職業球隊簽約了,不同的是沒過多久木兔直接致電他說要出來喝酒慶祝。

然而那天晚上黑尾剛好跟同學為了小組功課在拼命,於是提意明天中午再陪他慶祝。當時木兔慣性的抱怨一下然後說要找別人,黑尾不以為然的道歉了就把電話擱在一旁。

小組功課糾纏到通宵,黑尾能夠離開學校的時候已經天亮了。當時黑尾仍未注意到電話中的未接來電以及留言,在那半夜的時候,木兔打過去但他漏接了,然後在留言信箱中錄下了爭執的推撞聲還有人歇斯底里的叫喊聲,最後以木兔的慘叫作為終結。

用不着聽第二次就已經能辨認出錄音中另一人,就是那個曾經吸引過他視線的男孩。比起貓頭鷹,那時候的他更像一只狐狸。看起來狡猾但其實只是世人對他的誤解,明明像個不良少年般染了一頭亞麻色頭髮,但其實是個不管學校還是人際都兼顧得不錯的好男孩。

黑尾不相信那樣的木葉秋紀會做出甚麼傷害木兔的事情。

反而黑尾知道木兔曾經對木葉所做的一切。

從高一開始認識,雖然兩人從來都沒有同校過,可是他們卻投緣得連研磨都覺得不可思議,所以除了排球以外他們還分享了得多私人生活,例如各自的交往狀況。從木兔口中所形容,木葉對他的照顧好到無微不至,而黑尾眼見的除了無微不至外似乎還有別的東西混在裡面。花了幾年時間,黑尾終於看清那是甚麼。

當時還懵懂的他們不知道甚麼是不好或不該,到上了大學以後黑尾也跟一些人交往過,然後回過頭來看到木葉仍然守在木兔身邊,黑尾終於忍不住的勸導木兔要把木葉放生。

 

「如果木葉不在,我會寂寞的。」

「可是你不需要的時候放他一人在旁,這樣木葉太可憐了。」

大概是木兔在大三期間被甩的時候,剛好身邊的人是黑尾而木兔又再慣性地喊冷喊寂寞,黑尾知道木兔在失戀時總會找木葉安慰,然而黑尾所知的也只是安慰罷了,如果黑尾知道安慰的內容包括了上床,大概就會當場給木兔猛揍一頓。

雖然不知道木兔與木葉深一層的關係,但是黑尾仍然覺得木兔的做法對木葉不好。木兔的予取予求而木葉也執迷不悟,雖然看起來他們都沒有誰該要為誰負責任,但是黑尾還是覺得這樣不好。

黑尾把錄音聽完後隨即至電木兔,可是他的電話已經關機並轉到留言信箱,試着聯絡木兔身邊的人甚至他的家裡,竟然全部人都沒有消息。而因為錄音中另一人的身份讓黑尾有所顧累,所以他最終都沒有把事情說出來,直到木兔的家人報警,直到木葉情緒失控,黑尾仍然沒打算把木葉的事情說出來。

 

多少,黑尾也想要保護木葉。

即使,他從來沒有這個身份。

黑尾想要讓木葉自已說出木兔的下落,又或者只是說出當晚的事情,可是木葉不合作的態度以至歇斯底里的狀況,黑尾也不忍心去強迫他,甚至乎黑尾也只能安慰自已,木兔仍然好好的,只要能找回來就一切都好好的。

聽着黑尾除了把車禍以外的事全部坦白過後,研磨臉上並沒有太震驚的表情,反而只是皺着眉一臉疑惑,良久研磨才不確的的問着,「你不覺得赤葦很奇怪嗎?」

「奇怪……?」

被研磨這一問,黑尾才醒覺到從開始就沒想過要跟赤葦打探些甚麼,因為赤葦的反應從來都太像『赤葦京治』會做的事情。木兔失蹤初期很熱心的跟大家交換情報,然後木葉需要人照顧時也配合加入,隨後他為了就近見習的醫院而搬家了,也找了木葉出來合租。雖然看起來事情都是環繞着木葉發生,但一切又很像配合着走向來進行,如果說有甚麼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赤葦太過配合。

「總覺得,赤葦初期太積極,然後到了木葉跟他同居後就太抽離。」研磨雖然沒有太過投入搜尋木兔的行動,可是那畢竟是梟谷聯盟OB的嚴重事情,研磨還是有在注意。也許是屬性相同的人,也許都是平常習慣冷眼旁觀,所以研磨才會覺得赤葦的動向過於尋常。

尋常得不尋常。

 

回到家中,尾長覺得氣氛很不尋常。

作為明年畢業的大學生,功課兼職兩頭燒的狀況下,通常他會比起兩位已投身社會的前輩更晚回家。可是當他回到公寓時仍是一片漆黑,甚至乎感覺上缺少了些甚麼。繞到廚房查探時,尾長看到猿杙留下的字條,他終於知道有甚麼東西不見了。

猿杙留下了兩個月的租金然後告訴尾長,他和小見以後不會再回來,以及為了給他惹麻煩而道歉。這種像玩笑的話看在尾長眼裡卻有着莫名奇妙的真實感,大概從木兔失蹤開始,尾長就覺得一切早已沒有所謂的真實或是虛假。

差不多一年前的這個時候,赤葦突然找上了住在大學宿舍的他,然後拜託他聯絡小見和猿杙說要遷進他們的公寓。一直以來尾長都很服從赤葦,不止因為他是尾長心中唯一的隊長,還因為他是尾長從初遇就一直愛戀着的人。即使知道戀情無望,但是尾長從來都不覺得這份感覺毫無價值。

至少,在赤葦眼中尾長還是有利用之處。

最初尾長並不清楚原由,赤葦偶爾會要他報告猿杙和小見的狀況,到後來他終於知道,那是為了讓木葉安心。即使知道赤葦不管心裡還是眼中都只有木葉而已,但是尾長還是覺得能夠幫上赤葦的忙就已經心裡很甜蜜。

推開兩位前輩的房間的門,空蕩的房間告訴尾長一切都不會再回到以前那樣,當他們離開梟谷以後其實一切都已經改變了。房間的角落放着沒用着的小黑貓紙箱,大概是他倆召了速遞把重要的東西送走了,然後趕在尾長回來前離去。拿着手機點開了跟兩位前輩的群組然後傳出訊息,抱着一絲希望兩人還是會回他一下。轉念間尾長點開跟赤葦的對話框同樣傳出了訊息,可是不知那來的直覺,尾長知道不管是對誰的訊息,都不會再收到回覆。

尾長打開窗戶讓風吹過過於空曠的公寓,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閃着忽明忽暗的星光,尾長心裡想着明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聯絡房東,他也要退租了。

 

後來,等到猿杙和小見的家人收到兩人寄回老家都東西,家人才知道他倆失去影蹤。大概唯一慶幸的是他們似乎是自己失蹤而不是被綁架,因為他倆把戶口裡所有錢都拿出來然後取消掉帳戶,甚至乎把手機號碼都停掉了。

只是,失去蹤影的並不止小見和猿杙,還有木葉跟赤葦。彷彿約定好似的,木葉和赤葦用着相似的手法以及一天一夜的時間,就消失在人前。從醫院跑出來的黑尾讓研磨開車送他到赤葦和木葉的住處,然而不管他怎樣敲門或是叫喊,空蕩蕩的公寓都不會給予他任何回應,就像梟谷的OB群一樣,大家都消失不見了。

 

從此,他們都沒有再聽到誰的哭喊悲鳴。
消失了的他們在沒人找到的地方,可能都找到了幸福。

 

 

尾聲之一,我們仨:

 

「醫生、醫生!」

「呃、婆婆,都說叫我小京就可以了。那裡不舒服了?」

「沒有啦、老頭子今天採了很多野菜回來,給你們吃的。」

「婆婆、謝謝你。」

「不謝不謝,醫生願意來這種只有老人的小鄉村,而且你二哥還會幫我們修房子和電器,實在是太感恩了。」

「不會,我們在這裡也很愉快。」

「醫生你的大哥,狀況有比較好了嗎?」

「會好的,謝謝。」

好一陣子前,北方山區深處的小鄉村突然搬來了三兄弟,幼弟是個剛畢業的醫生,次男是個懂得做小型工程的青年,而長男則是個身體有傷殘的男子。那時候他們開着車不知走了多久才來到,然後到了村裡說想找個地方休息。

小村裡的老人家看到三個年青人來訪都覺得非常興奮,而後來他們決定留下來定居就更是讓他們高興得不得了。那時候兩個弟弟說了他們的故事,兄長因為意外而雙腳傷殘以及精神錯亂,為了讓兄長好起來,他們就開着車帶他四處遊歷,輾轉之下來到最北方之處,希望這種與世隔絕的環境能讓兄長好轉。

長年欠缺醫生和技工的村子,因為年青人們的來到而改善了狀況,所以老人們很快就接納了這三兄弟,也讓他們在這裡定居下來以及就業。

「京、是誰來了?」

「隔壁的婆婆送野菜給我們。」

「哇、太好了。」

甩着一頭亞麻色頭髮的青年接過野菜高興得跳起來,雖然他還比較吃肉,可是來到山裡生活後,口味慢慢的轉變過來,開始覺得野菜也不錯。

「亞紀的頭髮開始變布丁頭了。」

「沒辦法啦,來到這種山裡沒法子補染了。」

長着一頭自然捲的男子拉了下對方那頭亞麻色的頭髮,被作弄了的人不滿地把對方的手撥掉,然後反擊的拉了對方的捲髮。

 

「不止是亞紀、光的頭髮也慢慢變黑了。」

兩人看了看坐在走廊依着樑柱邊曬着太陽的長男,一頭本來染成黑白相間的頭髮,隨時間過去而漸漸地化為全黑。而變成黑色的不止於頭髮,還有那沒有焦點的瞳孔。稱為亞紀的男子把野菜放好後就拿着毛氈來到陽光灑落的長廊,溫柔的蓋在被他們稱為光的男子膝蓋上。

儘管,他的膝蓋以下已經是空蕩蕩的。

「光、光太郎……我愛你。」

亞紀跪在對方身後,把他的頭按在自己懷裡抱着,呼喊聲溫柔似水,不管對方有沒有在聽,他仍然堅持的把他心裡的愛全都告訴對方。就像那個同樣把他抱住的青年,聲嘶力竭的叫喊着『秋、我愛你!』一樣,他們並不需要回應,只是渴望訴說。

 

「赤……京、今天天氣太好了,我們帶光出去走走吧。」

「好。」

兩人合力把膝下截了肢的兄長搬到輪椅上推出去,陽光燦爛得讓他們都笑了。

他們知道,那就是他們所期望的幸福。

 

尾聲之二,我倆:

 

小見總覺得一直處於迷霧之中,時而清醒時而昏沈。即使如此,小見仍然清楚知道,不管是甚麼時候都有人牽着他的手,似乎這樣子就已經足夠了。

 

「呃、年青人,需要幫忙嗎?」

「哈哈、不用了,我弟有點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在這種時候那副老好人的臉就非常好用,即使帶着看來神智不清的小見在身邊,仍然沒有人懷疑猿杙。因為帶着兩人的行裝而且要照顧好小見,猿杙一路上都有點狼狽也有點累。而且來到碼頭邊需要上船的時候,猿杙也只能先把小見安置在船上,再把行理搬過去。

因為通訊錄裡只有一個聯絡人,所以猿杙幾乎只用了半秒鐘就找到對話框然後傳出報平安的簡訊,很快的也接收到對方的回訊。知道赤葦快要到達北海道,猿杙也放心了。

不像赤葦那樣開車前進,猿杙選擇了新幹線作為交通工具,半昏半醒的小見不至於要猿杙背着走,可是因為藥物反應下他並不能控制自己,也不能自行走動,所以猿杙只能一直牽着他走。即使如此,猿杙也甘之如飴,如果要猿杙牽着見走一連子,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猿杙衷心地感謝着赤葦,要不是他把強效鎮定劑與及其也藥物交給他,他也不能夠那麼順利的把小見帶走。而且赤葦還教他如何利用小見的印章,把銀行帳戶和手機號碼取消,讓別人無法追蹤他們,再辦了一個沒記綠的號碼用來聯絡赤葦,這麼週全的想法確實猿杙是沒有考慮過。

不過,想到赤葦帶着的是狀況不穩的木葉以及被截肢了的木兔,猿杙覺得自己做的事只是很雞毛蒜皮罷。

跟船家打聽了船程需要一小時,猿杙回到小見身邊坐下然後牽好他的手,不讓他感到孤單。然後慢慢告訴小見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也是因為木兔所不知道的感情,導致的這個結果。

猿杙仍然記得木兔傳來報喜的簡訊寫着和職業球隊簽約了,然後猿杙也跟着大伙祝賀他了。然而猿杙當時並不知道,還未回家的木葉其實當時就在木兔身邊,甚至在木兔的床上。這一切都是經赤葦覆述他才知道,即使不忍心木兔,但是猿杙更不忍心木葉,也不覺得木葉該受那麼多的苦。

 

『秋、我要和職業球隊簽約了!啊,我要馬上告訴小黑!』

剛完事的二人仍然挨在床上休息,木兔隨意的按着電話檢查訊息,就看到商談了好一陣子的心儀球隊給他傳來確認的訊息,請他後天過去簽約。樂過頭的木兔一把抱住木葉大叫大喊,感受到木兔的喜悅所以木葉也跟着笑了。在木兔打給黑尾以後,他繼續自說自話的說也要告訴『她』這個消息。

 

『她?』

『啊嗯……其實我最近有交往的對象,這次我是以結婚為前題的了。』

那時候木兔有些心虛也有些內疚的告訴木葉,為了掩飾自己的愧疚,木兔故意笑着的拍了拍木葉的背說着甚麼,今年畢業了大家都是社會人了,該要長大好好的交個女友然後結婚。

 

『即使你結婚了,維持這樣我也沒所謂。』

『對不起,秋……』

『為甚麼道歉呢?』

就在木兔因為內疚而低下頭不敢看木葉的時候,木葉拿起了放在床邊的煙灰缸,用力往木兔的頭猛敲下去。雖然木兔能夠撐了幾下甚至反擊了,可是因為事出突然,而且第一下已經被木葉打得頭昏腦漲而且失去思考的能力,跟木葉推撞間似乎有按到了木兔的手機的重撥功能,可是這並不影響木葉繼續向木兔施襲。

木葉的世界隨着木兔的說話而崩潰,所以不管木葉過後把木兔從宿舍綁走帶到附近的廢車場收藏起來,又或是為了避免他逃走而把他的雙腿打斷了,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

 

這是赤葦的想法。

後來最早發現木葉把木兔藏起來的是赤葦。

跟蹤着木葉來到廢車場,赤葦現身後甚麼都還未說,木葉就已經哭到崩潰了。所以赤葦也不忍心把木兔帶走,也不敢把木葉的狀況公開,害怕他會被強制帶去精神治療,結果赤葦選擇成為共犯。

甚至乎在木葉要求赤葦把木兔膝蓋以下的部分截肢的時候,赤葦也沒有猶疑或是退縮,就這樣赤葦成全了木葉的心願。赤葦對木葉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搬過去跟他同居,也要把木兔藏在他們家中照顧。

赤葦知道瘋了的人不止木葉,還有他自己。

 

『木兔前輩不能再飛翔了,這樣你可以?』

『木兔永遠在我心裡飛翔着。』

 

看到木葉溫柔的神情,以及嘴巴被封口以至只能以眼神向他求救的木兔,赤葦前所未有的了解到木葉對木兔的感情是怎麼一回事。因為那正如赤葦自己對木葉的感情一般,單方面愛戀好、殘害他的身體或是心靈好、傷害自己好、一起毀滅都好,全都沒有所謂,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作為醫科學生的赤葦懂得的比同學都多,因為他一直都是那麼好學優秀,所以從用藥到手術他都可以做得好好的,甚至乎不是他主修的精神科也有一定程度的掌握,所以後來他把偷出來的藥用在木葉和木兔身上之餘,還給了猿杙。

而要不要用在小見身上,赤葦沒有過問,就只看猿杙自己決定。

看着小見一臉還未昏沈的樣子,猿杙輕輕撫上了小見枕在自己肩膀上的頭,也不知道小見到底有沒有把剛才他的話聽進去。如果赤葦把木葉帶走旳當天,赤葦是把事情告訴小見而不是自己,大概小見真的會去報警然後把他們全都抓去關,可是赤葦選擇告訴了他,讓他也成為了共犯。

『告訴我這種事,赤葦你就不怕嗎?』

『不怕,為了小見前輩,猿杙前輩你會成為我一伙的。』

牽扯到木葉的事,小見一定不會放手,然而小見如果有甚麼狀兄,猿杙同樣會不惜一切。就像赤葦為了木葉那樣,以及木葉為了木兔那樣。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他們幾個人的生命就這樣糾纏不清,只能一起沉淪。

 

小見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身處某個海邊鄉郊地區的小屋,雖然還未想清楚發生甚麼事情,但是本能反應讓他決定要逃出去,正要動身之時卻又發現身體發軟得不能站起來,勉強扶着牆邊走卻剛好遇上開門進來的猿杙。

「猿……」

「春、不可以逃走喔!」

「你說甚麼?我要回去找木葉、還有跟黑尾認錯!」

「不可以。」

隨着最後一句拒絕,猿杙毫無預告的拿起擱在門邊的棒球棍往小見的頭打下去,力度雖然有控制過可是仍然讓小見隨着劇痛而失去反抗能力。其實在這之前,一直被強效鎮定劑控制着的小見,早就失去了反抗猿杙的能力。

 

「有點痛,要忍着。」

 

隨着溫軟的安慰,小見反應過來的時候只感到腳上傳來的劇痛以及彷彿直接傳到腦袋裡的敲打聲音。痛楚不止來自肉體,還有心靈。可是再痛也好,小見都沒有因為猿杙把他的腿打斷而尖叫求救,咬着牙忍耐着直到猿杙停手。如果因為自己的叫喊聲引來了甚麼注意,那麼猿杙就會因此惹上麻煩,只是因為這個想法,所以小見再痛都一聲不響。

猿杙的施暴並沒持續太久,當他看到伏在地上的小見忍着痛抽泣的時候,猿杙突然清醒過來然後停手後跪下,全身震抖的猿杙緊抱着同樣劇烈抽搐着的小見,默默地哭起來。

「春、我們不要再管其他人的事,可以嗎?」

說不出是因為生理還是心理的痛,小見雙手環抱着猿杙的身軀,回應着他的情緒以至擁抱,咬着牙低鳴着哭得話都說不出來,用力地點着頭。

他們不知道自己期待的幸福是甚麼模樣,甚至乎他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幸福,可是他們決定即使要沉淪也要在一起。

 

尾聲之三,她與他:

 

黑尾決定辭職去尋找失蹤的木兔,只為了心中那一點執念,黑尾仍然相信只要找到木兔,一直都可以回到正常。

在這之前,他還是參加了白福的婚禮。

那天的白福美得像個仙女一般,可是黑尾還是開始的玩笑說『吃東西時卻像裂口女』。大概是女孩子都比較成熟,所以對於黑尾那些幼稚的取笑都一笑置之。

 

「大概木葉才是我們之中,最希望看到你出嫁的人吧。」

「是呢,我也這樣相信。」

趁着空檔,黑尾找到機會跟白福閒聊了一下,穿上白紗的女子有着輕淡又沉穩的姿容,提到木葉的時候臉上更是添上了一絲少女般嬌柔的笑容。

「其實,你是喜歡木葉吧?」

「問新娘這種問題,是要讓結婚離婚一拼辦嗎?」

對於黑尾的問題,白福開玩笑的翻了個白眼,然後自嘲自笑的完場。因為她永遠都無法釐清對木葉的感情,也許她能夠做的,就是心裡永遠留一個位置給那個男孩,那個高一那年在春天認識狐狸男孩。

正因為這樣,白福並沒有告訴黑尾其實她收到了木葉和赤葦寄來的賀咭,而且賀咭中還夾着他們跟木兔的合照。雖然從照片中能夠看出,木兔已經不是原來的木兔,可是白福覺得都沒有所謂,因為木葉和赤葦的笑容是幸福而且快樂的。在丈夫發現之前,白福把只有她看過的賀咭和照片,按照寄件人的要求燒掉。雖然不捨得可是她還是做了。

因為白福記得自己的承諾,她會愛木葉。

即使他不在她身邊、即使他不愛她、即使她要嫁給別人,她還是可以因為愛他而忍着心痛。

因為,那是她的幸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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