鷲尾這樣直白的揭穿木葉無疑是種衝擊,即使木葉從來沒想過要否認或是隱瞞,但也不代表他願意去承認或是面對。羞憤的情感注滿心中,木葉霍然站起來俯視着坐在他對面的鷲尾,漲紅着猙獰的臉跟剛才的輕佻淡薄背道而馳。

鷲尾想着,即使木葉當下要打死他也無怨無尤了,可是木葉並沒有這樣做,他只是稍為停頓在那個當下,滿臉的暈紅隨着時間逐秒溜走而消退,沒過很久木葉就重新坐下來把還未完成的報告隨便多寫兩筆就合起來。

從收拾報告到把窗戶關上,木葉都是故意無視了鷲尾,直到最後木葉竟然自顧的抄起背包然後關燈走出房間鎖門。

 

「木葉你這傢伙給我回來!!」

被木葉的反應嚇壞了的鷲尾這時候才會意過來,木葉確實是在故意戲弄他。因為沒察覺到木葉關燈鎖門的意圖,所以鷲尾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關在漆黑的部室中。摸黑跌跌撞撞的衝到門旁按下燈制再用力拉開部室的門,過於輕易拉開的門並沒有真正被鎖上,木葉耍了小把戲把門鎖了又再轉回來,所以用力過頭的鷲尾有點止不止去勢的衝了出門外差點跪下來。勉強止住跌勢的人彎着腰抬起頭,不意外始作俑着一臉得意的看着他,那像狐狸般的笑容展示了他的好心情。

「怎麼了啊?混蛋鷲尾!」

說不清是被夜色蠱惑了還是受氣氛迷惑了,站在黑暗中的木葉明明是一臉可惡的笑容,可是在鷲尾眼中卻是激情的邀請。所以鷲尾還未站穩腳就連跌帶滾的衝前半步,把正在囂張得大笑着的人抱在懷裡然後說着混亂而重覆的話。

「交往吧、我們交往吧!」

木葉沒有回應鷲尾,只是不發一語的緊抱對方,彷彿是正面的回應卻又不願意承認。鷲尾仍然是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到後來鷲尾想要硬給這樣的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只好歸咎於荷爾蒙作祟。

 

後來不管回想多少次,木葉都覺得自己根本不應該答應鷲尾的要求,不管後來他有沒有知道鷲尾當初喜歡的人其實是赤葦,又或是自己當時單戀着木兔。不論站在甚麼站場之上,其實他們都不應該這樣草率地跟自己的隊友開始一段關係。

 

高一的時候,木葉並沒有想像過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大。從外表到體格、運動或者學業,木葉都知道自己並不是太出色的一群。說到個性也不過像一般青春期男性一樣,稍為有點暴躁但偶爾會無故憂鬱,總是誇大自己的戀愛經驗,卻連單獨跟女孩子搭訕的勇氣也沒有。

 

這樣平平無奇的木葉秋紀,卻意外的受歡迎。

高二開始因為作為排球隊正選而累積了些微的人氣,同校生即使喊不出他的名字,但至少會知道他是排球隊的成員。一切的開始,是一位不知名的學妹相約到體育館後表白,那時候木葉整個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既不喜歡也不討厭,木葉根本搞不清楚告白或是戀愛是怎麼回事,當時大概設想過拒絕會傷害到對方的自尊,所以想要答應的念頭曾經盤繞了好一陣子,直到他捕捉到小見和猿杙還有木兔躲在不遠方的牆角轉彎處偷看。

喜歡這回事,對木葉來說沒想像中複雜,等同於看到美女有搭訕的衝動,看到排球落下自己的半場就必需救起一樣,一切都是本能。

喜歡這種事也是從本能開始,卻由累積的感情引領下去。所以雖然學妹就站在自己面前,可是木葉的視綫卻只能停留在躲起來卻把屁股沒藏好的笨蛋貓頭鷹身上。木葉在那個瞬間就明白到自己喜歡的人是誰,所以他只能拒絕了勇敢表白的女孩,卻又未能像女孩般不顧一切去表白。

對木葉來說,喜歡上木兔就像花粉症一樣,隨着花季的迴轉,反反覆覆地過去又復發,雖然會痛苦得淚流不止,可是症狀又不會要了他的命。伴隨着因為花粉刺激而流下的眼淚,木葉在淚眼矇矓間看到了炫目的漫天飛花,所以木葉並不介意流着淚去欣賞那個讓他痛苦的花季。

除了學妹,後來竟然還有學姐學長和學弟來找他表白,這點倒是讓木葉始料不及。

木葉曾經假設過,也許自己對木兔多少也有點吸引力,說不定去跟木兔表白會有着他渴望的結果。只是,木葉並沒有那份勇氣,大概是真的太喜歡木兔,即使知道他的脆弱和缺點仍然喜歡着,所以木葉不敢去破壞難得的平衡。

而木葉不敢破壞的,還有另一個三角平衡。

跟小見和猿杙的熟悉絕對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像混然天成一樣的契合。一個是自由人、一個緊守中路、自己則填補了餘下的缺口,三個人湊在一起基本隊型已經出來了,再加上各種類型的隊友就會變化成不同類型的球隊。所以只要三個人在一起,彷彿甚麼都能成功,只要三個人在一起,並沒有甚麼能夠難倒他們。所以木葉一直以為他們之間不管任何事,都能以一個眼神就交待清楚。

偏偏就是有些事,即使千言萬語仍然不能說清楚。

比如說天有,猿杙突然把木葉約到便利店吃關東煮。

那天小見因為要小測不合格而要補課,所以球隊的午後練習只好請假了。缺了小見,猿杙似乎也不在狀態,一天下來的練習總是不自覺的把視綫投放在木葉身上。直到將近完結之際,猿杙一臉猶豫的看了木葉很久,過度的注視讓木葉都忍不住把他拉到場邊說清楚。可是猿杙並沒有說些甚麼,視綫反而徘徊在球場中央和地上的水瓶之間,最後猿杙好不容易的貓着一張臉問『要不要去吃便利店的關東煮?』

以他們的消耗量來說,即使是拉麵吃下去後再吃晚餐仍然綽綽有餘,練球後相約吃點東西並不是甚麼特殊狀況,顯得特殊的只有猿杙而已。默契相當好的兩人自然知道要把其他人甩掉,所以練習剛完結就靜悄悄的抱着運動包離開體育館,才沒走出超過十步,體育館就傳來木兔的聲音,大呼小叫的喊着他倆的名字。彷如惡作劇成功一般,兩人不自覺的互望着狡猾地笑了,而木葉清楚看到猿杙的笑容中還隱藏着另一份思緒。

在便利店的立食區吃着熱騰騰的關東煮,兩個人默契十足的把手邊的調味料遞給對方,猿杙喜歡微辣的口感,而木葉偏好醬油的味道,這一切他們都了解,所以都不用開口就知道對方想要甚麼。

那麼他們為了甚麼而沉默,木葉一點都不敢去問。

「木葉你有喜歡的人嗎?」

「呃、嗯……」

猿杙的問題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亦推倒了木葉內心的平衡。不想承認卻又無法否認,木葉當然也不想欺騙猿杙,可是喜歡的人卻又是個麻煩的傢伙,所以木葉只能胡亂的發出聲音當作回答了。

「那麼你知道有人喜歡你嗎?」

「你該不會說上星期來體育館表白的學弟吧?」

猿杙第二個問題讓木葉突然鬆一口氣,也許猿杙只是想和他閒話家常,也許只是想要減壓才偷偷出來吃東西,也許只是想取笑他又被男生表白。看到木葉裝作生氣的樣子,猿杙報以一個真心的微笑,然後唸唸有詞的說『就是這種反應才會招惹男生向你表白啊』。木葉沒聽漏猿杙的調侃隨便罵了句混蛋,就繼續吃自己碗裡的魚卷,可是藏不住的是嘴邊的笑意,直到熟悉的名字從猿杙口中說出來。

 

「小見喜歡你。」

 

「怎麼突然拿他來開玩笑啊?」跟預期一樣,木葉進食的動作隨着猿杙的話停下來,如果當作開玩笑來說,思考時間實在不宜太久,想太久就會顯得認真了。所以木葉輕佻的擺出了狐狸臉來盯着猿杙看,告訴他現在說是開玩笑還來得及。

 

「我喜歡小見。」無視了木葉給予的最後機會,猿杙彷彿把木葉的警告當作空氣了,繼續把心裡祕密交給木葉。

 

「認真的?」

「認真的。」

 

「我當作沒聽過。」

「不可以。」

 

「為甚麼告訴我啊?混蛋!」

「因為不說不行。」

 

混在一群單細胞高中生當中,猿杙從來都是最溫柔可親的那個,而且從來不會對誰緊咬不放,所以現在這樣被緊迫着的木葉根本不知如何應對。

 

「那我知道了,又如何?」把關東煮的湯一口喝光,木葉總算理出一點頭緒,其實他沒甚麼可以做,而他也不知道猿杙為何告訴他這些事,所以猿杙必需負責任的告訴他該如何做。

 

「你可以喜歡他嗎?」

「怎麼你今天說的話特別混帳?」

沒有答允或是拒絕,可是木葉的反問已經表現出他的不滿,猿杙早就知道木葉不會答應他的要求,就像猿杙能夠預見小見怎樣拒絕他的表白一樣,不同的請求其實都只會得到一樣的答案。

不用木葉開口拒絕,猿杙已經故意裝一張看來很像在笑的貓臉說着『果然不行嘛』,慢慢把吃完的碗筷掉到垃圾桶,也示意木葉把碗筷遞給他去丟一丟。木葉把碗筷給了猿杙,然後抽了張衛生紙擦一下桌面,兩個人都在裝模作樣的收拾桌子,故意迴避了對方的眼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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